突然下一刻,就看见了“长大”后、让她熟悉而敬慕的崔晔,这种突如其来的“天差地远”,让阿弦一时懵了,几乎忘了先前身处的境遇,只是身不由己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甚至愣愣然举手揉了揉眼,才一动,就又被他将手握了过去。
那种直入心底的暖让她确信——是的,虽然眼前光芒黯然,但阿弦确信现在身旁的人,的确是崔晔。
“阿叔?!”阿弦喃喃地又叫一声,眼底的惊疑更甚。
“怎么,不认得了么?为何只管叫。”
好看的双眼中带着令她安心的笑,他的手仍是令人眷恋的温暖。
而这个怀抱,也是她最舍不得离开的。
阿弦拼命地摇了摇头,竭力把心底那个稚嫩的小少年的样子挥开。
她定了定神,也由此终于想起了自己先前经历了什么。
“无愁山庄!”阿弦惊叫起来,“无愁主……小虞姐姐,还有……”回到现实,神智也总算回归,但是越想起更多,越是心惊肉跳。
“这是哪里?”阿弦终于又想起一个不妥的问题。
同时,她看见趴在崔晔身旁的玄影。
玄影见主人终于停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肚子贴地爬了过来,抬头舔了舔阿弦的手。
“玄影!”阿弦惊喜交加,忙不迭地想将它抱起。
“小心。”崔晔拦了拦。
阿弦这才发现,玄影的两只前爪都包扎着,鼻头上似乎也受了伤。
先前玄影被困在铁笼里,它哪里会乖乖被囚,便不住地爪子乱刨,又伸嘴去咬那锁链,是以才伤着了,幸不严重。
但阿弦自不知这些内情。
“别怕,我已经给它料理过了,”他安慰道,“没什么大碍,都是外伤。养两日就会好了。”
阿弦这才放心,在玄影的额头上亲了口,又急查看它的伤。
谁知低头间又想起一件要紧事,阿弦猛看向崔晔:“阿叔,虞姐姐呢?”
崔晔沉吟:“虞娘子……”
阿弦听他迟疑,心不由慌了:“她怎么样了?”
崔晔道:“我赶到的时候,那庄子并没有别人,我是随着玄影寻到你的。”因见阿弦惊怕,崔晔又道:“虽然在里头发现了几具尸首,但是我查看过,并没有虞娘子在内。”
阿弦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忽道:“我要回去。”
“说什么?”
阿弦咽了口唾沫:“我是跟姐姐一块儿出来的,我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我要回去!”
崔晔皱眉道:“你要回那山庄?”他顿了顿,慢慢道:“就算你回去也找不到人,何况你昏迷了一整天,此刻距离那山庄已有数百里。”
“我不管,我要回去!”阿弦握拳。
崔晔皱眉:“阿弦,不要胡闹。”
***
阿弦想回无愁山庄找寻虞娘子,横竖活要见人,死……就不敢深思了。
但崔晔不许。
崔晔道:“你擅自离京,已是大罪,我奉旨出来寻你,绝不能再耽搁了日期,何况,那庄子里我都叫人细找过了,并没有找到虞娘子,你难道信不过我么?”
“奉旨?”阿弦愣了愣,然后决定先不想这个,只道:“我不是不信阿叔,但我、我要亲眼看看。”
“不可。”崔晔淡淡地拒绝。
阿弦一惊:“如果姐姐被藏在什么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等我去相救,我却抛下她自己跟你走,我可还是人吗?”
崔晔道:“假如按照虞娘子的心意,自是想你跟我走。”
阿弦倒吸一口冷气:“可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她往车厢处挪去。
崔晔探臂将她拦住:“你干什么?难道想自己走回去?阿弦!”
“反正我不要跟你回去!”阿弦回头,冲他叫道。
“为什么?”崔晔微怔。
“我不喜欢长安,我不想回去。”阿弦道,“我宁肯跟姐姐浪迹天涯。”
崔晔原本还是波澜不惊,闻言眼神一暗:“哦?你宁肯舍弃所有,浪迹天涯?”
阿弦似看出他眼底有什么在闪烁,却顾不得这些了:“是!所以不用你来找我,你……你又奉什么旨,就回去告诉下旨的人你没有找到就是了。”
崔晔喉头动了动,却并未做声,只是握住阿弦手腕,左手在她腰间一揽,轻轻地把人重抱了回膝上。
阿弦察觉他似乎动了怒,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
阿弦试着挣扎起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崔晔凝视着她,叹道:“我先前怎么不知道,阿弦是这么狠心的人。”
阿弦怔了怔,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忽地一痛。
“什么都能舍弃对么?甚至连我……也不要了?”
崔晔皱眉,甚至无意识地焦急地咬了咬唇。
***
这一会儿,阿弦的眼前忽地又出现桃林中那粉妆玉琢的小少年,他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桃树下,默默地捡拾衣襟上飘落的桃花瓣,就仿佛所有的旖旎跟喧嚣都同他无关。
那种浅浅地淡然寂寥,就同现在她眼前所见的崔晔,是一样的。
“我……”
阿弦才要说话,下颌被他轻轻抬起。
崔晔隐隐不安,又仿佛有些焦灼,跟按捺的怒火。
所以这个吻竟也不似先前的那样温柔。
阿弦甚至感觉嘴唇被他咬的隐隐生疼,她举手想推一把,却给他扣住手掌。
十指交缠,再也不能动。
阿弦甚至有些无法呼吸,感觉这并不像是亲吻,而是惩罚。
“阿……”
她想要叫他停下,却终究无法说成字句,呼唤从嗓子里冒出来,却给他狠狠地在口中切断,化成了呢喃不清的数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