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不慌不忙,微微陪笑,说道:“老祖宗您不知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我已经打听的明明白白,老祖宗且先别着急,我才好把这事慢慢说来。”
贾母听了这个,回头看向鸳鸯,说道:“你都知道了?凤丫头如今怎样,可有事么?我本是要去看看的,不料这些人只拦着我……说是不妥。”王夫人就说道:“只派了人去,听闻她疯的要杀人,老太太去做什么?”
鸳鸯说道:“方才我们去了,果然是可怖的,二奶奶竟是谁也不认得了,拿着剑四处要杀人呢,此刻被人押了躺在床上,有些不好……”贾母大惊,说道:“快叫大夫!”鸳鸯说道:“叫大夫怕是不灵验的。”贾母说道:“怎么会……”正说着,此刻鸳鸯伸手,将贾母的手握住,轻轻地捏了捏。
鸳鸯她自小服侍贾母,两人几乎心意相通,贾母何其精明,自然是知道的,当下说道:“我有些头疼……你们都先下去,只剩鸳鸯就好。”旁边伺候的丫鬟们才都徐徐地退了出去。花惜也欲出去,鸳鸯说道:“袭人别走。”
花惜便站住脚。此刻贾母才看到花惜,说道:“这不是……宝玉房内的袭人么?”王太太旁边也说道:“正是呢。老太太。”花惜赶紧上前,给贾母,王夫人请安见礼。起身之后,贾母看向鸳鸯,说道:“你这丫头,究竟捣什么鬼呢,说是探听了凤丫头的情形,怎么把宝玉房内的人也带来了?方才你又说请大夫不灵验,难道你知道凤丫头是为什么这样儿了?”
鸳鸯见贾母问,便说道:“老太太,太太,恐怕我说的话,会吓到老太太跟太太,老太太同太太只答应我,且先不必着急。”
贾母微微一怔,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的这么悬乎?”王夫人在一边听着,还以为事情跟她无关,就说道:“怎么个意思,你只管说便是了,我们听着。”
鸳鸯说道:“既如此,我便就先叫太太跟老太太看两个东西。”
贾母同王夫人面面相觑,说道:“什么东西?”
鸳鸯在怀中掏了掏,便掏出那两个扎针的偶人来。
贾母跟王夫人都是明白人,一看这东西,顿时都惊得打了个寒战,贾母拿起一个,见上面黄纸上写的字,一时发颤,说道:“这不是凤丫头的生辰八字么?”
王夫人看另一个,一时间毛骨悚然,说道:“怎么这是宝玉的?!”
贾母却没看那个,一听王夫人说,赶紧叫道:“什么?给我看!”贾母看过了,果然是的,一时之间怒道:“这是从哪里来的,谁人做的?赶紧叫过来,当着我的面活活打死!”
贾母一时大怒,浑身发抖,鸳鸯这才说道:“老太太,方才我也说别叫老太太动怒了。老太太听我说。——老太太,太太不知道。今日这件事情,多亏了袭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今儿若不是袭人,恐怕变得疯魔了的,不止是琏二奶奶一个,连同宝二爷,也在其中呢!”
这话一出,贾母脸色发白,王夫人更是站了起来,贾母抖索着,说道:“鸳鸯,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鸳鸯口齿伶俐,思维敏捷,更加上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清二楚,人证物证也有了,当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花惜怎么怎么在宝玉床铺子底下发现这东西,怎么怎么不敢声张,找她来商量,然而正遇上王熙凤疯魔,两个去看,同平儿便在王熙凤的床铺下也找出此物来,两相对质,说起马道婆之事来……
鸳鸯聪明,只说马道婆,并没有就提起赵姨娘。如此一番说完后,贾母听得勃然大怒,王夫人更是咬牙切齿,又不停地念佛暗自庆幸,贾母说道:“你这话我都听明白了,只不过,那马道婆是宝玉的干娘,好端端地,又怎么会来害宝玉?叫我说,定然是有人从中图谋不轨,指使她。——我是深知的,那马道婆的性子,见钱眼开,格外的贪婪,保不准我们家里就有内鬼!想害宝玉同凤丫头,没想到宝玉命大,竟被这机灵丫头发现不妥!可恨,可恨!”鸳鸯先不提赵姨娘之事,自然是知道贾母精明,定然是会猜到端倪的,却比她先说出来更好。
当下鸳鸯说道:“老太太若是想查这件事,倒是不难。我来之前,也查过一二,只是怕说出来,又惊到太太跟老太太。”
王夫人说道:“鸳鸯,你只管说,老太太在此,自会做主,假如府内真个有这样歹毒的人,定然是饶恕不得的!”
贾母也连声说道:“你若知道,就快快说,省得我还要费心去查问,快说!”
鸳鸯便说道:“当日马道婆来府内,除了见过老太太,跟琏二奶奶外,另外还去过赵姨奶奶那边。”
这话一出,王夫人气往上撞,眼前一阵阵发黑。贾母说道:“果然是真?”鸳鸯说道:“老太太,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若是老太太怕事情出错,不如就把那马道婆叫来,对质一问,岂不是就知道端倪?”
贾母说道:“这件事关乎凤丫头跟宝玉的性命,按理说,就应该将她送官查办才对,然而我们府内出了这样的事,倘若传扬出去,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因此我们只悄悄地做便好了。”
贾母想了想,就说道:“鸳鸯,你出去,打发个人出去,把老爷叫来。”鸳鸯答应一声,便出去叫人。
贾母镇静片刻,便看着花惜,怒气稍微消退,便说道:“你这孩子,过来点儿我瞧瞧。”花惜赶紧上前。贾母将花惜的手握了,看了一会儿,眼中便垂泪,说道:“多亏了当初我把你发付宝玉房内,如今倒是叫你救了他一命了,你救了宝玉一命,就等同救了我这一条老命。”
旁边王夫人也觉后怕,听了贾母的话,点头说道:“珠儿已经那样了,倘若宝玉也跟着……我也不活了。”一时也落了泪。
花惜见两个都哭,赶紧安慰,说道:“太太,老太太别急,这也是老天庇佑,才叫我发现了那东西,定然是太太老太太的心意那天神知道,故而也暗地里保护着二爷呢,不然的话,怎地会那样巧,——那天天阴的那样,忽然就出了一阵太阳,我就心血来潮想去晒褥子,结果就翻出这东西呢……可见是满天神佛都提醒着呢。因此老太太,太太都不用为二爷担心,二爷是大福之人……且当初老太太叫我去照顾二爷,我就是老太太一双手,一对眼睛,自然要好好地看着,不叫二爷出错的,不然,也辜负了平日里老太太,太太对我的关照了。”
花惜说完,赶紧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贾母,贾母接了过去,就擦了擦泪,说道:“也是你这孩子细心……叫别人,也不会如此对主子忠心的。”一阵子感叹,又对王夫人说道:“今番袭人立下大功了,定要好好地赏赐她才是。”王夫人说道:“老太太说的很对,正是该这样。”
两人说了几句,外面鸳鸯回来,贾母就又同王夫人说道:“等会他来了,你不用做声,只我来问,省得他又说你多事什么的。”
王夫人说道:“我就听老太太的。”贾母便哼道:“平日里我就看不惯那个,他却就偏偏爱那一宗……如今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态度。其他事情也就罢了,竟然敢对宝玉动黑手,我定然是不饶的!”想了想,怒气又气,说道:“你看看,前些日子,环儿才伤了宝玉的脸,被我狠狠地训了一顿,想必是她心口窝着这口气,故而想出着‘借刀杀人’的毒计,实在可恨!”一时之间,怒气发作,念个不休。
如此说了一会儿,外面有人说道:“老爷到了。”便见帘子打起来,贾政迈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