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见晴雯起身,便跪在地上,说道:“姐姐救我。”晴雯说道:“救你什么,糊里糊涂的?”小红说道:“碧痕姐姐拿了那玉去找太太了,想必是向太太告状去了,不知怎么处置我呢。”
晴雯说道:“你怕她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太太会信她三言两语的,就撵你出去了?”小红哭道:“姐姐不知……这屋里除了袭人姐姐,太太是最听碧痕姐姐话的……若是她说什么不好的,我、我……”
晴雯一怔,便冷笑说道:“她算什么,怎么太太就听她的了?”小红哭个不停,晴雯心烦,本不想理会她,却因不服她先前说的话,就道:“你别急,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就算她编排了什么去,太太也未必肯信,这会子袭人姐姐没回来,等她回来,你只管求她,她是个最心软的,到时候为你在太太跟前说上三两句好话,什么事也就没有了。”
小红听了这话,才略觉得心安,又见晴雯病的这样,就伺候她喝了碗茶,便出去了。
不料片刻后,花惜没有回来,碧痕却自顾自回来了,小红本以为她要整治自己,心怀鬼胎地便在边儿上。谁知碧痕并没理会她,而后,却有两个太太房内的人来,指名道姓要叫晴雯过去。
晴雯正病的蔫蔫的,昏头昏脑里得了信,便起来,见那两人横眉怒目的,她心中一惊,却只好赶紧收拾跟着去了。临出门之时,便见旁边碧痕站着,冷冷然地看过来一眼,也不动。倒是秋纹麝月赶紧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太太叫你过去呢?”
晴雯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太太房内派来那两个老嬷嬷,不由分说就把晴雯催着出门去了,竟好像押解犯人一般。
秋纹麝月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拦着。碧痕站在一边不动。小红是个心中有事的,见碧痕回来没冲自己发难,她心头忐忑,呆了片刻,见左右无人,便向门口出去。正一脚出门,碧痕说道:“站住,你去哪里?”小红说道:“眼看晌午了,我的班当完了,姐姐还有什么吩咐?”碧痕说道:“你倒是脚快。”也没说什么,便回房去了。
小红见状,便急忙出了门,直奔潇湘馆而去。
小红到了半路,却正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个高挑身形的爷正站着,不知在做什么,她迟疑了片刻,便疾走了几步,隐约看清那是琏二爷,正一惊停了步子要行礼,那边贾琏察觉人来,便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改日再说。”竟一转身,自去了。
小红怔了怔,才发觉贾琏去后,他身后才显出一个人来,却正是花惜。小红来不及多想,赶紧地就过去,行了礼,说道:“袭人姐姐。”
花惜正有些不自在,勉强镇定,问道:“何事?你怎么出来了?”小红便急忙说道:“我正是出来想找姐姐的,好叫姐姐知道,方才太太叫人来,把晴雯姐姐叫了去了。”花惜一怔,问道:“什么?太太把她叫去了?”小红点头。
花惜同小红两个急急忙忙地往怡红院回来,花惜有心亲自去王夫人那边看看,然而如果真是晴雯那档子倒霉事发生了,纵然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因此花惜只在屋内等着。
果然,一时三刻,外面晴雯回来,花惜本站在屋檐下,见状急走两步,迎了晴雯,却见她眼睛红红地,到好似哭过,头发也有些散乱,气呼呼地进了门,花惜问道:“怎么了?”晴雯也不吭声,将人推开,自己一头便进了房内。
花惜回头要赶上,晴雯却说道:“谁也别进来!”声音都变了。
花惜吓了一跳,却不管这个,只进去,见晴雯趴在床上,肩头发抖,隐约哭着呢,花惜赶紧过去,说道:“到底怎么了?有话慢慢来说,别气着了。”晴雯起身,满脸的泪,指着外面,气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了,竟去太太跟前乱嚼舌头,说我狐媚,留神迷了二爷,改天还要赶我出去呢!有本事的就当面跟我说,缩头缩尾的,算什么!我却瞧不起这等贱人行径!——谁要有狐媚二爷的心思,天打雷劈,到时候才见正经呢!”气的起了身,将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花惜急急将晴雯安抚下,见她脸色大为不好,必定是气迷心窍,未免将前病牵出来。当下又叫了秋纹麝月进来,好歹地将她扶在床上,命她歇了。自己才出到外面。
花惜出来之时,却见门口碧痕站着,嘴角一丝得意之笑,被花惜撞个正着,立刻就收敛起来,反低眉问道:“袭人姐姐,晴雯怎么了?”
花惜已经从小红嘴里得知了前事,知道晴雯必然是被王夫人叫去好一阵训斥,这其中,定然不乏碧痕的功劳。
故而方才才见她那样得意之态。花惜想了想,却不发作,只小声说道:“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她那个人,性子又急,事情还弄不清呢,就胡说起来了。”
碧痕点头说道:“我看也是如此,她还说什么是谁在太太跟前嚼舌头,谁有这功夫呢……何况,大家也都知道,太太原本是最器重姐姐你的,也最听姐姐你的话。”这时侯还来挑拨离间,花惜呵呵一笑,只当自己是傻子听不出,就说道:“哪里呢,太太只见我老实又笨,故而才总是叫我留心着些呢,其实这屋里的哪个都比我强百倍。”碧痕说道:“姐姐真是太过谦了……”
碧痕自去后。花惜便回了房,沉吟想道:“这一番事发,必定是碧痕不知道在王夫人跟前说了些什么,想来……大概是跟先前袭人的那一段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说这屋子里有人狐媚迷惑宝玉……或者是我,或者是其他人,只不过,碧痕知道王夫人是很相信我的,所以她就拿晴雯开刀也是有的,……一来去掉晴雯后,一等丫鬟里,数她最大,二来,未尝不是个要杀鸡给猴看的意思……这猴子自然是我了。可恨……当个破丫鬟还能整出这些幺蛾子来,我在这里混迹,只想要个安定和平罢了,外头那些事事非非地还除不尽呢,谁耐烦同你弄些无间道的行径……不过,既然有人挑衅了,也不能一味的忍着,——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是病猫了呢!”
花惜想了想,暗自恼怒,忽地想到方才回来路上那一番奇遇,不由地便默默思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