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辞点点头,不多时,王伯带到。
王伯不是甘家对他的敬称,而是他本名如此。他大约六十来岁,比甘泰祖年长十余岁,体型精瘦,肩背微佝偻,须发花白,脸部皱纹多,一双眼睛尚算清明,看着是忠厚之相。
他向几位大人行礼,悲伤地抹泪,“老爷死得好惨呐,大人可要查明老爷的死因。”
沈知言把他带到一旁问话,慕容辞跟过去,明白知言的用意——不想让甘家人知道太多。
“王伯,近三个月甘大人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沈知言问道。
“原先小人是不知道的,半个月前才偶然发现老爷……”
王伯忽然停住,思忖着这是老爷的秘密,该不该跟大人说。再者,老爷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千万不能宣扬出去,否则会大祸临头。
慕容辞看见他眼里的犹疑与为难,道:“你再不说,你家老爷就死得冤枉了。甘大人让你保守的秘密就是置他于死地的罪魁祸首。若你想要甘大人之死真相大白,就要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王伯一咬牙,道:“这三个月来,老爷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抽大烟,每晚沐浴后都要在书房抽上一个时辰,让小人在书房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书房。起初小人不知老爷在书房里抽大烟,后来才发现的,也才知道老爷日渐消瘦是因为抽大烟。”
他老泪纵横,抬手用灰黑的衣袖拭去,“小人知道后,劝过老爷,不能再抽那大烟,会把身子抽垮的,会倾家荡产,连户部这差事也会抽没了。可是老爷就是不听,要小人不要管他的事,还嘱咐小人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知道那种大烟是什么吗?”慕容辞问道。
“小人不知,但小人知道抽大烟会送命。”王伯的泪水又流下来,打湿了皱纹,“小人七八岁的时候,小人的爷爷就是抽大烟抽死的。几十年前,小人的乡下村里有不少人抽大烟,一旦染上了就戒不掉,就是死路一条。那烟膏贵得很,不少人为了抽上一口,不惜砸锅卖铁、卖儿卖女卖房屋,弄得倾家荡产,最后家破人亡,人也死了。大人,那大烟就是祸害,害了一人就是害了一整家子。”
“甘大人的烟膏是在哪里买的?你知道吗?”沈知言问道。
“是老爷吩咐小人去买的,但起初小人不知道那是抽大烟用的烟膏,最近才知道的。”王伯回道。
沈知言和慕容辞对视一眼,惊喜地问:“你是在哪里买烟膏的?”
王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问,回道:“老爷吩咐小人去一条巷子,把银子交给那人,那人就会给小人一盒烟膏。”
慕容辞急急问道:“哪条巷子?那人是什么人,你认得吗?”
王伯道:“在青阳巷,那人穿灰白长袍,每次都戴着帷帽,黑纱遮掩了他的容貌,小人没见过他的样子,不过小人记得他身形不高,只比小人高一点。”
王伯不高,大约五尺二寸,那个卖烟膏的人的身高大约是五尺四寸。
再问几个问题,沈知言让他走了。
在甘家勘察完毕,他们前往庄家。京兆府和大理寺的衙役自然会把尸首和相关的证物带回大理寺。
马车上,慕容辞的明眸迸出冷芒,“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帝京有人暗地售卖阿芙蓉膏荼毒我北燕国臣民,而且那些人非常谨慎,不以真面目示人。”
沈知言也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眉头紧皱,“民间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抽大烟。”
琴若忽然道:“不如下令让京城防卫司找个理由挨家挨户地排查,凡是抽大烟的都收押,强行戒掉。”
“不可。不仅会扰民,而且会扰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他摆手,雅白的俊脸满是沉重。
“可是不查就不知道京城里有多少百姓在抽大烟。”慕容辞气急。
“我想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殿下稍安勿躁。”沈知言安抚道,“咱们可以先查售卖阿芙蓉膏的不法商家,断绝此膏广泛流传,同时传令下去,京城四个城门和各个关卡从严搜查,不让阿芙蓉膏流进城里。”
她冷静下来,想想也对,这事还不宜摆到台面上来,应该暗中进行。她不能方寸大乱,否则只会越来越糟糕。
琴若提议:“可以传令给京兆府,凡是来报案中毒身亡的,都要仔细勘察,上报大理寺。”
他点头,“琴若说得对,这样就可以掌控百姓里究竟有多少人抽大烟。”
慕容辞在想,这件事要不要跟慕容彧说?
来到庄家,他们把管家带到偏厅问话。
果不其然,庄秦也是吩咐管家拿着银子去取阿芙蓉膏,不过这管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庄秦抽大烟。
管家还说,每隔五六日就去青阳巷一次,每次去都是一个戴着帷帽的矮瘦男子把一只盒子给他,然后他带回来交给庄秦,从来不假手于人,因为庄秦再三嘱咐过,千万不能假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