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沉舟左右看看,指使霍植道:“给爷好生拿着,磕碰坏了,留神打你。”
当下张一阑便送了这几个人出门,临行之时,云鬟才问道:“张老伯,听说霍城连环刀甚是厉害,倘若是他犯案,如何只杀死一个捕快,反留下两个活口?”
张一阑愣了愣,道:“我、我跟镖行那兄弟都是重伤,算死里逃生,或许是他心慌了下手不准?”
云鬟点头,也并没多话。
一路云鬟默然,霍植跟范小郎你瞪我,我瞪你,当着徐沉舟的面儿,却也没敢斗口。
最终徐沉舟问道:“你心里想什么?”
云鬟脚下一顿,道:“徐爷,明儿能不能上山一趟?我想去案发地亲自看看。”
徐沉舟竟一口答应:“这有何难?那么我一早儿来叫你如何?”
当下说定了,徐沉舟也并未啰嗦,转身要去,霍植捧着那绣屏叫道:“徐爷,你的东西……”
徐沉舟头也不回道:“不是我的。”
或者愣了愣,他倒也聪明,即刻回头看向云鬟,云鬟张了张口,忽地想到元宵夜被他付之一炬的童子抱鱼灯,便道:“拿回去吧。”
将到可园之时,范小郎眼巴巴道:“谢公子,明儿我也去,可使得么?”
云鬟道:“使得,你明儿来找我就是了。”
范小郎才放心自去,云鬟目送他离开,正要转身进门,心中一动,便回头看向街角处,却见薄薄暮色之中,那处空无一人。
是夜,霍娘子一家便留在可园之中,霍植自把今日所行种种都跟霍娘子说了,虽并无进展,霍娘子仍十分喜欢,私下叮嘱道:“你爹出事之后,整个会稽的人都不待见咱们,不管是官府还是什么有头脸的人,一旦见了咱们,哪个不是喊打喊杀,或者不予理会,哪里有似谢公子这样的人,你们两个记住,不管这件事最终如何,谢公子都是咱们霍家的大恩人,知道了?”
两兄妹齐齐点头,霍良儿病已好了些,道:“我以为天底下的人都不理会咱们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谢公子一样的好人。”
霍娘子抱紧一双儿女:“只求老天庇佑……让谢公子快点查出真相,不管是好是坏,娘就算死,也瞑目的。”
次日一大早儿,云鬟便带了霍植出门,才开大门,就见门口石鼓旁边儿,有个小小地人缩头蹲着,竟是范小郎。
云鬟微惊,问起来,才知道他因怕被撇下,便早早儿来了,又不敢叫门,就在门口等候。
昨夜陈叔听说,便早命人备好了马车,还未上车,就见石板路上剔剔达达地来了一匹马,细看,正是徐沉舟,懒懒散散骑马而来。
云鬟本要让霍植跟范小郎随着坐车,他两个都不敢,于是便同旺儿跟在车旁而行,徐沉舟骑马相随。
不多时出了城,云鬟便觉车上一沉,抬眸看时,竟是徐沉舟俯身进来。
徐沉舟对面儿坐了,一抖袍子,道:“许久不骑马了,腿硌的生疼,对了,你会骑马么?”
云鬟摇头,徐沉舟笑道:“看你娇滴滴的模样儿,也不像是个会的。”云鬟不言语,恍若未闻。
徐沉舟打量她片刻,忽地抬手入怀,掏了一会儿,便掏摸出两本册子,丢在云鬟身上。
云鬟垂眸,眼神微变:“徐爷……”
徐沉舟抱臂笑看她:“若心里感激,也不必口头上说,倒是有个实实在在的好法子报答。”
云鬟闻言,就仍不做声,只急忙低头看去。
原来这两本册子,竟是县衙的笔录证供,并仵作的尸格。不想徐沉舟竟肯拿来,云鬟知道此人多变,生怕他又改主意,忙先翻看起来。
云鬟飞快看过了劫镖案中张一阑跟那镖师的证供,倒是跟张一阑所说并无出入,至于尸格上所写,那范捕快一刀毙命,快狠准,正是连环刀的手法。
将案册合上,云鬟蹙眉细思,无意抬眸之时,却见徐沉舟正盯着她瞧,神情异样。
云鬟还未出声,就听外头道:“主子,到了!”
徐沉舟低低咒骂了声。
当下下了车,却见果然来至兰渚山下,此刻因是初春,树木尚是苍苍翠色,前头有一块长长青石,宛若天然长桌,范小郎指着道:“就是这里了。”
云鬟打量了会儿,心中浮现方才所看册子上镖师跟张一阑的证词,眼前亦仿佛出现当时的情形:
那时候车夫在旁边载镖的车上休息,张一阑霍城等便围着青石而坐,从左到右,依次是张一阑,霍城,镖师,最后一个是死了的范捕快。
张一阑先喝了水,又递给霍城,三人相继喝过了,才要吃些干粮,张一阑便头晕欲倒,而据那镖师所言,正也是差不多的时候,他觉得眼前发花,浑身无力。
药效发作之后,众人倒地,张一阑挣扎半晌,醒来后发现自己重伤,身边儿是昏迷不醒的镖师。
此刻范捕快已死,而霍城提刀站在范捕快身旁,发现他醒来,便提刀过来,两人遂交锋,惊醒了镖师参与混战,霍城逃。
两人挣扎而起后,又发现车夫亦死,马车跟镖不翼而飞。
云鬟歪头看了半晌,凭着方才所见,几乎将当时案发现场重现,可毕竟不如亲眼所见,只靠虚想,总觉得仿佛有什么缺漏。
正范小郎跟霍植在身后又斗起嘴来,徐沉舟仿佛有些心事,森森然道:“再聒噪,把你们两个都扔到水里去。”
云鬟忽地心头一动:“徐爷,请来。”
徐沉舟走上前:“看出什么了?”
云鬟不答,这会儿范小郎跟霍植也走过来,云鬟又招旺儿,才道:“我想请徐爷,霍植,旺儿跟小郎,仿效当日张捕快,霍城,镖师,范捕快四人……将案发之时的情形再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