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便来至门外,正听见里头赵黼说道:“你问那些做什么?眼下就好生休养就是了!”声音依稀透出几分不悦。
灵雨忙咳嗽了声,道:“王爷跟静王爷来了。”
屋内才没了声响,两位王爷才进内,就见赵黼从里屋转了出来,上前见礼。又吩咐丫头道:“你们进去,伺候吃药。”
静王便问道:“他可好些了?”
赵黼不答,只神色古怪问道:“四叔如何亲自来看?”
静王笑道:“我一来见他忽然晕厥,心里担忧。二来看你着急的那样儿,也不放心。”
赵黼瞥着说道:“四叔说什么担忧不放心,既如此,何必又在皇爷爷跟前说起她呢?”
赵庄见他出言直撞,便道:“黼儿,你怎么对静王这样失礼?”
静王道:“哥哥别计较这些,我跟他惯了如此的。”又对赵黼道:“那日你说起来,谢凤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被带累没了铨选资格,我又听说他是那样别有心胸极有担当的人,便不肯这样的人才埋没,因此才对圣上提起,谁知也是机缘巧合,竟很投了圣上的缘,非要立刻召见他……不过,若非我多了这嘴,今儿又如何能见如此盛况呢?可知圣上多日不曾这样开心儿了?”
赵黼叹了口气:“你们都开心了,你瞧她累的那样,只剩下一口气了。以后这样的开心儿再多几次,只怕她就死的快了。”
赵庄啼笑皆非,索性不理他,只到旁边落座。
静王却望着赵黼,放低了声音道:“说来也是怪异,就算是爱才,你对这谢小史,也有些关心太过了。”
赵黼片刻才说:“罢了,我对他如何关心太过都使得,只要四叔以后别再提她就是了,不管是在皇爷爷跟前儿,还是别的什么人跟前儿。”
静王笑道:“好,你说的话,我自然要听呢。以后再不提了如何?”
赵庄不免摇头:“你太纵了他了,这样如何了得?”
赵黼原本因静王多嘴之事,心里有些不受用,然而见静王一味谦和退让,反让他有些不过意,当下才将此事撇下。
静王又问道:“谢凤已经好了么?”
赵黼道:“才醒了。还要再养一段时候。”
赵穆道:“再养一养倒也好,不过,你先前也听见了,圣上许他进刑部,白樘也在场,倒也不可一直拖懒着不去,毕竟白樘的性子你也知道。”
赵黼皱眉道:“他不会去刑部。”
静王诧异:“说哪里话,谢凤去刑部是圣上亲准了的,金口玉言。再说当时我们可都在呢,莫非你没听清?”
赵黼低下头去:“虽是听清了,但此事我会再想法子……”
静王忙走过来握住手,悄悄说:“你想什么法子?你皇爷爷可正高兴,且进刑部不是谢凤的心愿么?却是为什么又变了主意?”
赵黼皱眉,他倒是有心说云鬟早答应了跟他去云州的事,然而这种事说出来,谁知静王又会怎么想法?赵黼便道:“四叔你也看见了,她身子弱,很不该去行那些劳心劳力之事,白侍郎又是个眼里毫无闲人的,一旦进了刑部,岂不是要给他……”
静王眉头蹙起,不知要说什么。赵庄因听见了,过来问道:“黼儿,是圣上决定了的事儿,你可别胡闹。”
赵黼知道赵庄的性情,便笑道:“父王放心,我几时胡闹过了?”
静王跟晏王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不约而同地想:“不如问你几时不曾胡闹过的好。”
顷刻,两位王爷去后,赵黼转到内室,见灵雨跟晓晴已经伺候云鬟喝了药,她依偎着床边儿半坐,脸色总算恢复了几分正常。
赵黼挥手叫两个丫头出去,才到跟前坐下,道:“头可还疼?”
云鬟道:“不疼了。”
赵黼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低头看着:“方才四叔来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云鬟道:“听见了。”
赵黼抬眸:“那你……怎么打算?”
云鬟同他目光相对:“你为何不想我进刑部?”
赵黼淡淡说:“我从来就不赞同你如此,只不过是因没忍住,才跟小白打了那个赌罢了。”
云鬟问道:“若我说,我想去呢?”
赵黼眼神微变:“为什么?你是想借机离了我,还是另有所图?”
云鬟道:“我只是……”
眼前蓦地出现在吏部之时,那道被瞬间日色掠过,映在地上的那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当时吏部那人义正词严地说明她被取消铨选资格等话后,云鬟是真的相信了这一切都是出自“公事公办”。
当赵黼出现在会馆锦华阁下之时,她有过一刹那的念想,觉着赵黼或许……但是那念想却微乎其微,几乎并未成形便泯灭了。
不知为何,她本能地知道赵黼性子虽恶劣,却不会在此事上背地动作。
一直到在文华殿她跪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那刹那,白樘从外进来,她无意中看见地上那道模模糊糊的影子,无端竟想到吏部时候的光景。
白樘不想她进刑部?那些话都是白樘指使那位主事所说?
云鬟不能信。
所以在皇帝问她能不能恢复山河地理图的时候,她几乎忘了该怎么回答,几乎就索性……被推出午门斩首,也是一了百了。
直到白樘说了那句话。——她如何听不出来?他是在暗示,只要她接了皇帝的条件,便会许她进刑部。
云鬟着实不懂白樘之心,然而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要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