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还未说完,赵黼已经探手,将他的头用力往下一压,低低道:“别不识相,我好心好意‘治’好了你妹子的病,你就这般胡言乱语来报答?”
张振被他压在底下枕上,几乎闷死,半晌方又抬起头来,却也放低了声音道:“我只是疑心,故而问一问,也并没有说别的,世子这样紧张,莫非我说对了?”
赵黼哼了声,此刻面上的笑也都隐去了。
张振见室内无人,因又说道:“先前我在刑部遇见这人,也认真地又看了一回,怪异的是,虽生得有些女相,是只那身子……”
张振回想当时所见,正皱眉回想,赵黼忽淡淡道:“你再不住口,就要死了。”
张振抬头看他:“我说什么了?就要死了?”
赵黼板着脸道:“说了我不爱听的。”
张振打量着赵黼的脸色,又回想先前种种所见所闻,忽然道:“世子,你总不会……真的是……”
赵黼道:“是什么?”
张振眯起双眼,忽地身上有些不自在,悄悄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没什么。”
谁知赵黼看了他的动作,又看他神色异样,早就猜到了,因笑道:“你这混账,六爷就算是,也看不上你这种粗糙货色,你倒是很惜你的皮肉!”
说话间便起身,“我走了,懒得跟你浪费口舌。”
张振起先松了口气,见赵黼走了出去,才又有些回味过来:“我怎么就粗糙了?”手指又在下巴上摸了摸,因髭须仍旧未刮,仍有些扎手。
且说赵黼出了张振房中,便往外而行,忽地有个丫头跑来,叫道:“世子!”忙忙地行礼。
赵黼止步,转头打量。
那丫头怯生生道:“世子,我们姑娘有请世子入内叙话。”
赵黼道:“有什么话呢,私下里是不能随意相见的。”正仍要走,那丫头道:“姑娘说是有关一位蒋爷的。”
赵黼一想,这才跟那丫头往内又走,才过角门,就见里头院落门口,张可繁探头扬脖地正张望,见他露面儿,便用力招手。
那丫头忙悄然退开,赵黼走到门口,打量道:“可繁,你是怎么了?脚不能动了?还要六爷亲来看你?”
张可繁拉着他袖子,道:“我爹叫人看着,不许我出二门,只能请世子哥哥过来了。”
赵黼笑道:“早该这样儿了。”又问:“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可繁迟疑道:“世子哥哥,蒋大哥可还好么?”
赵黼道:“你问他做什么?你不是说以后都不见他了么?按理说你是很知道他的性子的,你说了这样的话,就该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张可繁低下头去:“因为上次的事儿,我爹不许我再出门一步,我是抽空出去见了他一回的,我心想着……以后再不能见了,所以就趁机绝了他的念头罢了。”说了这句,也有些微微地难过。
赵黼便不言语,可繁喃喃又道:“其实这样也是为了他好,这一次他为了我坐牢,又不肯招供我出来,得亏事情解决了,不然,我却不知该如何结局。”
赵黼负手看天,淡声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何必又来问他怎么样?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蒋勋以后也不会烦你了。”
可繁睁大双眼,不解这话。
赵黼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今年大雪,我又不在云州,辽人蠢蠢欲动的,时常有些小股战乱。蒋勋已经主动请缨,要去镇守云州了。”
可繁叫道:“什么?”
赵黼一笑,忽地又道:“其实我倒是有些明白你的心思,你虽然感激蒋勋种种维护照顾,可欠人情分多了,有时候那情反而成了债,那人也就更碍眼了,倒不如那人不在眼前最好。你以为蒋勋真的傻呢,他果然只当你是繁弟看待?先前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回京后,难道他还不知道张振有个妹子叫张可繁的?难道你那些小动作伎俩,天长日久都能瞒过?每一次你去找他,他都只高高兴兴陪你玩乐,这次又为了你宁肯得罪刑部,你当是怎么样?他活该欠你的?”
赵黼说到这里,心中若有所动,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并不是,他并不欠你……他只是……心悦一人罢了。”
赵黼极少同可繁这样耐心地“长篇大论”,且又句句惊心。
张可繁目瞪口呆,无法反应。
赵黼长叹一声,蓦地苦笑:他虽是说人,却也如自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