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心底七沉八浮, 正仍胡思, 虽看见赵黼进来, 却仍未有所反应。
此刻晓晴退后行礼, 口称:“参见世子殿下。”
赵黼身着银白色的团花万字吉祥纹麒麟袍, 腰系着镶金嵌玉十八子母环宝带, 金冠束发, 脚踏宫靴,一发显得风流英武。
他眼睛一晃,看见云鬟支棱着双手, 呆呆地仍在等晓晴给她整理衣裳,模样竟是十分可爱。
赵黼笑笑,径自走过来道:“这是干什么, 等六爷来伺候你不成?”
说话间, 将她领口轻轻一提,又看那肩头的翠玉纽子未曾扣起来, 便举手过去, 亲给她扣住了。
云鬟欲回避, 却已来不及, 只得由他。待他扣了衣纽, 才后退一步道:“世子你怎么来了?”
赵黼道:“先前说好的。”
云鬟蹙眉:“先前说什么了?我如何不记得?”
赵黼只管盯着那百看不能厌的眉眼,轻声道:“你不是从来记性最好么?如何忘了, 上次阿留之后……我就说了,以后由我亲自护送你上下来回。”
云鬟听他提起“阿留”就已经明白了, 然而昨日白樘才提点了她“私德”, 今日却竟要变本加厉起来了么?
虽然白樘并未特指什么,可是于云鬟而言,却几乎认定就是跟赵黼了。
何况另还有一宗心病:那日在小灵山外的树林中,她曾听见似有人靠近的声音,虽赵黼说无人,但是那种惶惑之感,却直到如今仍旧挥之不去。
云鬟摇头道:“世子,这个我是万万不敢当的,何况如今饕餮已灭,京内风平浪静,很是不必……”
赵黼白了她一眼,不等她说完,便捉着手腕往外而行。
云鬟知道他脾气又上来了,便道:“好,我答应就是,只是世子且放手。”
赵黼哼了声,道:“口是心非。”
云鬟看他一眼,也不理论。当下两个出门,却同乘了车,便往刑部而来。
车行摇摇之间,云鬟见他右手仍自垂着,也裹着绢纱,便道:“世子的手如何了?”
赵黼道:“还时常有些疼的麻木。”
云鬟不似他般多心,怎会知道这是诳人的言语,便道:“可给太医看过了?愈合的如何?那药膏……可也有用过么?”
赵黼见她一连声问出来,心里笑开了花儿,面上却还道:“太医说伤的厉害,是以愈合的慢……那药膏么……我却是不舍得用。”
云鬟道:“怎么不舍得用?”
赵黼道:“是阿鬟的一片心意,因此我舍不得。”
云鬟依稀有些回味过来,便看了他一眼,不再做声。
赵黼上车的时候便靠坐在她身旁,此刻便又凑近了些,道:“你不知道,受伤的人有各种不便,这手伤着了,更是难做的很……连吃一口粥都要洒出来。”
其实赵黼一身武功,就算右手不得动,若是左手行事的话,自然也比寻常之人强上百倍,只是如今要博同情,自然便怎样可怜就怎样说。
云鬟半信半疑,便道:“让灵雨姐姐伺候就是了。”
赵黼道:“她也有伺候不到的地方。”
云鬟问道:“又是什么?”
赵黼低低笑了两声,却不做声了,只盯着她看。
云鬟一见他这般眼神,耳畔那“私德”两个字便冒了出来,忙便将脸色肃然了些,淡淡道:“快到刑部了。”
赵黼道:“有这样快么?”
云鬟“嗯”了声,赵黼不信,左手掀起帘子看了眼,果然见马车拐弯,前方刑部在望。
赵黼叹息道:“平日里骑马都要半天,怎么今日一转眼就到了。”
云鬟听他哀叹,忍不住便笑了,转念间,忙又掩了笑容。
马车来至刑部,云鬟示意赵黼不必下车,赵黼只得叮嘱道:“傍晚别独自乱走,我来接你。”
云鬟本待不答,又想他是个倔性子,若是不回他,待会儿却又乱嚷起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因此便道:“好。多有劳烦。”
赵黼笑道:“不劳烦,夫君接娘子,天经地义。”
云鬟毕竟不够厚颜,顿时双颊微红,忙转身下车。
是日,上头主事送了几分折子过来,云鬟正看,外头阿泽来说道:“谢推府,侍郎传唤。”
云鬟即刻色变,双耳嗡地一声响,几乎听不见阿泽再说什么,盯着他看了会儿,才僵硬起身,自廊下前往。
将到白樘公房之时,正欲入内,眼前人影一晃,却是白樘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