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忙致歉道:“是我唐突了,只是虽才见妹妹,却有一见如故之意,不由多嘴了,还请勿怪。”
顾芍也忙道:“这并无什么,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顾芍一来知道可繁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必然是她们暗中说起来过,二来,因见云鬟气质清冷,谈吐高雅,绝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她心里也自有倾慕之意。
且云鬟口吻这般和蔼温柔,竟叫顾芍心中甚为受用,哪里肯怪什么。
云鬟口中问询,眼睛只管细细端详,却见顾芍生得花容月貌,说话也柔柔和和,并不似那种尖头利齿,聪明外露的女子。可一想到将来要发生的事,心中便有些窝挠之感。
可这一场相会,是赵黼好不容易安排的,以后再见的机会自也微乎其微,倒要抓紧时间才好。
只得无话找话,正欲再问,谁知顾芍也怕因方才的那一句,反让“赵云”不受用,便带笑说道:“多半是张小姐跟姐姐说的……只怕也告诉那人家儿是谁了呢?正是保宁侯家的长公子,如今在宫内当差的。”说了这句,脸上也微红含羞。
云鬟见她主动说了,正中下怀,便道:“原来是柳侯爷家的公子,我却也听说是个极不错的,倒要大大地恭喜妹妹了。”
顾芍含羞带笑道:“当不得。”
云鬟越发挑不出什么来,心中思忖:“顾芍果然不错。那症结多半是出在柳纵厚身上,六爷是金吾卫的人,少不得还叫他去料理。”
云鬟便道:“我原本只听他们胡乱说起来,道白尚书为国为民,是最端正忠直的良臣,而白少丞却也有其父之风,前途无量……只毕竟身为女子,难得一见。如今见了顾妹妹,却也能猜得出几分了。”
忽然间顾芍眼睛极快地眨了两眨,那笑似也在面上僵了一刻,旋即垂首道:“姐姐委实过誉了。”
说话间,便站起身,走到那琉璃屏风摆架前,似打量那屏上山水景致,口中又道:“不过,舅舅的确是万人称颂,表哥也甚是出色,我们合家里也称赞的呢。”
正说到此,却见可繁从外而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可是‘相谈甚欢’么?”
顾芍转过头来,满面笑意,道:“我跟云姐姐虽是初见,却如旧相识一般。”
云鬟也道:“说的很是。”
可繁道:“那你们可说的尽兴?”眼睛只管看云鬟。
这一句自是暗语。云鬟明白,便点了点头。
可繁笑道:“那就好了,我还怕打扰你们的兴致呢,外头夫人又叫出去吃果子喝茶呢。我便带妹妹去了。”
云鬟道:“我也正有些累了,且告个乏。”
顾芍行礼道:“只盼以后还得与姐姐相见。”
可繁向云鬟使了个眼色,挽着顾芍的手往外,顾芍临出门前,便又回头向着云鬟笑了一笑。
云鬟自出了兰堂,沿路往回。
她的记性一流,也不必人领路,穿径过廊而行,前方便是牡丹园,沿着东边小径直到角门,见到接应的人,便能顺利出府。
正将到花园门,忽地见有个人匆匆跑了出来,云鬟一眼看见,忙往后退去,将身隐在柱子后面。
幸而那人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又极快地拎着裙子,跑的无影无踪。
云鬟见她去了,才松了口气,抬手在胸口按了按。
略定了定神,正要再走,眼前一暗,却有个人悄然闪到跟前儿。
不期然狭路相逢,那人本一脸冷峭,蓦地看见她的脸,忽地色变,便道:“你、你不是那个……”
云鬟心中暗自叫苦,原来此人不是别个,竟正是张振。
四目相对,云鬟心念转动,一声不吭,只是低头。
张振皱眉打量道:“今日我没听闻太子府来人,你如何在这里?且鬼鬼祟祟的?”
云鬟见他把自己错认做阿郁,倒是松了口气,面上却仍不敢放松,只垂首略屈膝行礼,便要快走。
谁知张振脚下一转,竟拦在她身前,道:“我问你话呢,你如何不答?”
云鬟猛地止步,不敢再抬头看他,刚要张口,却又忙将声音放得婉转些:“我因有事才来,正要走了。请二公子让路。”
张振眨着眼,虽心里觉着有些怪,却也挑不出哪里不妥。
云鬟见他不语,忙低头又去,好歹走到花园门口,便听到身后张振又道:“站住!”这一次,声音却不似先前。
云鬟只假装没听见,加快步子进了花园中,谁知才走了五六步,身后一阵冷风拂来,继而手臂一疼。
张振掠到跟前儿,抓住她道:“你不是太子府的阿郁。”
云鬟皱眉:“不知二公子在说什么,请放手。”
张振将她从头看到脚,沉声道:“这次我再不会看错。”
云鬟浑身发冷,更觉周身冷风环绕。
张振一边儿攥着她的胳膊,似生怕她飞走似的,然而眼前所见,明明是个最清丽绝色的女孩儿,虽然只是薄施脂粉,却也难掩国色。
可是先前的“谢凤”,却是清秀出尘,一派潇潇气息,却毫无半点女孩儿气质。
张振啧啧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如今我却也分不清了,你到底是个男儿,还是个女子?”
云鬟见他靠近过来,待要后退,却又给他握着手,不由抬头瞪了过去。
目光相对,张振见她明眸里透出几分怒色,又嗅到她身上甚是清淡的香气,忽地若有所悟,便道:“上回……殿下说是歇在谢府之中,我还心里存着疙瘩呢,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想来也是,以殿下的性情,怎会做那逐臭之夫,毕竟是香喷喷的美人儿才和他的意呢,你说是么?谢主事?”
云鬟脸上由红转白,却在窘然僵持,忽听花丛后有人冷道:“你若还不放手,就不是心里存着疙瘩,头上也要多个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