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正欲再说,赵世道:“何况如今他也不在,你就在宫内走动,权当替他陪朕了。”
云鬟想这话的意思,指的是赵黼,心中不禁困惑:“那夜因太子跟太子妃之事,皇太孙方失了心神,做出犯上等事,实属意外。先前又有流言散播,不知圣上到底是何心意?”
原先萧利天带了赵黼逃走,皇帝只命人追击,却并未下旨意提起只言片语,朝堂上也并未提起此事,甚至太子夫妇的死,也只说是急病。
甚至近来坊间流传说赵黼人在辽国,皇帝竟也是安然不闻似的。
云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问,赵世长长叹道:“朕的心意?”
轻轻招手,云鬟会意走到近前。赵世低声道:“朕近来听到加急密报,说辽太子意图不轨,萧西佐已经废了太子,且有意改立太子,你猜他们传说,谁是萧西佐看中的人?”
云鬟听皇帝语声阴森,又这般郑重其事,心中早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暗中屏息。
果然,赵世道:“就是他!”他瞥着云鬟:“你可怎么说?你难道不信?”
暗中攥紧双拳,云鬟道:“我信圣上的密报或许是真,但是……”
赵世问:“但是怎么?”
云鬟道:“就算辽帝看好了殿下,可也要殿下看好他们大辽,圣上觉着他会留在辽国么?”
赵世静看不语,云鬟道:“我是不信的。”
皇帝道:“你,何以对他这般有信心?”
云鬟想了会儿,摇头道:“我便是信他。”
良久,皇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担不担得起你这份信任罢了。”
云鬟出了寝殿,抬头却见眼前天际,云气翻涌,如千瓣莲坐落于巍巍宫阙之上。
忽然想起昨夜告诉灵雨的话,可虽然看似笃定地安抚灵雨,可知她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曾经她极想逃开囚禁自己的牢笼,若有可能,甚至跟赵黼老死不相见最好。
又哪里会想到,曾经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有朝一日却会在她的心里驻扎,也会因不知他人在何处、是否安妥而难过。
又想到萧利天的为人,夏嬷嬷的所做,赵世心意深不可测……千头万绪。
云鬟举手揉了揉双眼跟太阳,拂袖出宫。
上次本要去寻白清辉,却偏扑了个空,便先往大理寺而去。
幸清辉正在,忙迎了她进内:“先前听说你来寻我,正我在外间有事,倒是让你白走一趟。”
云鬟道:“如今我已经闲了,多走几趟也无妨,原本是陶然跟我说起你家里的事,故而我不放心。不知如何了?”
清辉微笑:“多谢记挂。不过大概是我多心了……”
清辉素来便当云鬟、季陶然等知己一般,尤其是对云鬟,这些家中犯难私隐的事也不肯瞒她。
何况当初也多亏了云鬟跟赵黼两个,才让顾家跟柳家的婚约告吹,不然的话岂不是连白府都要牵连了。
清辉道:“先前小勋在我家里歇着,原本只为近便妥帖照料,谁想竟叫我无意听了那样的流言,我原本还以为小勋果然有意?谁知他也是满头雾水。”
清辉因见识过顾芍的手段,心中惊悚,不由怀疑是不是顾芍所为,生恐更闹出事来,谁知自从顾芍回了府内,如今一切倒也风平浪静。
清辉道:“近来听闻顾家正在为她另外张罗亲事,且我又极少再跟她相见,应该已经无事。”
云鬟见这般说,也便安然。清辉又问宫内的情形,云鬟悄悄地也说了。
冰月过时,眼见将到了年关。
期间云鬟又求了几次欲出宫,赵世或者置若罔闻,或者假作糊涂不理,云鬟猜不透他是何等心思,不敢强求。
话说这日,正是休沐,蒋勋来至白府,竟是满面惶急。
书房内相见,清辉道:“是出了何事?”
蒋勋握着他手腕,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谢先生便是崔家姑娘?”
清辉挑眉,并不格外惊诧:“你打哪里知道?”
这自然是默认了。蒋勋叹道:“是张姑娘告诉我的。”
清辉道:“张将军家的小姐?”
蒋勋皱眉道:“是,然而她知道也就罢了,只是我听她的意思……大概另也有人猜到了。”
清辉复问何人,蒋勋道:“岂不正是这府内的那位表姑娘?”
眼前陡然浮现顾芍那寒意森森的脸,清辉心里竟有几分冷意:“她又怎么会……”
先前只因顾芍跟蒋勋的传言,张可繁找不到可议之人,正顾芍来寻她说话。
可繁不免有些旁敲侧击之意,顾芍是个极狡黠的性情,三言两语,引得可繁更加心神不宁。
顾芍在同可繁相处之时,却又时不时打听“赵云”此人,可繁原本还守口如瓶,怎奈被蒋勋之事弄得恍惚,不觉有失防范。
一日,顾芍道:“你如何只顾问蒋公子?难道是看上了他不成?只是你若看上,也是白挂心。”
张可繁正因她前一句而怦然心跳,听到后一句,皱眉问:“怎么白挂心?”
顾芍噗嗤一笑,道:“你是不受用了?我们的终身,都是家里做主,哪里是你看上就能得了的?难道真的像是你表姐说的那样儿,要有个意中人就成么?”
张可繁疑惑:“表姐?”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云鬟。
果然,顾芍道:“可不正是你那位赵云姐姐,倒是个不俗的人物,话也有趣儿,只不知为何,我问起别人来,他们都说不知道这个人呢?”
可繁咳嗽了声,不欲同她细说。
顾芍却道:“你跟我弄鬼,是不是?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个人?又跟我表哥是认得的,话且说的那样破格,难道,她竟跟我表哥……”因低低地在可繁耳畔咬了一句。
可繁忙道:“不可乱说,怎会有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
顾芍道:“不然又是怎么样,哪里来的失踪人口不成,你既然不跟我说真话,我也不把蒋公子的事说给你知,大家撂开手……我回头只问表哥,自然一清二楚。”
可繁急拉住她:“不是我不跟你说,委实……总之你别疑心她,她是个最正经的人,跟白公子并没什么,她早另有心上人了……”
顾芍道:“果然被我说中了?那她的心上人是谁,难不成是……蒋公子?”
可繁被她哄得有些颠倒,便道:“不是。是个……谁也比不上的。”说到这里,不由叹道:“他们本是两心相许,只可惜天意弄人……”
近来可繁终于寻到机会跟蒋勋相见,无意提起顾芍的事,隐约透出几分来。
蒋勋虽是男子,却心思缜密细致,张可繁也不及,当即追问。
可繁也不想瞒着,便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又道:“我就说了那几句而已,她再问到底是谁,其他详细等话,我一字儿也没提,不至于就猜到了呢。”
蒋勋惴惴。且他也觉着自己跟顾芍那些流言不会无端传出,毕竟在白府的时候,他连顾芍的影儿都不曾见过,故而思来想去,便想告诉云鬟,不管有没有妨碍,至少让她心中有数。
两人便往谢府找寻,才知静王府有请,君生陪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