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却露出了苦笑,摇头轻叹道,“不安顿好你,我闭不上眼。”不舍地摸着七姑娘的手,她便流泪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当初她不贪恋这府里的富贵嫁过来,或许日子过得困顿,可是却如何有如今的结局?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却想到了什么,突然冷声道,“还有,你伯父的那个二房,我的那个便宜表姐,还有她的闺女,你切不可接近!”
“她与伯娘那样,我本就不喜欢的。”七姑娘便低声道。
三太太却挣扎着说道,“不,我说的不是她们,而是你的大伯父!”见七姑娘摸不着头脑,她只苦笑道,“死到临头,我才看出那是个什么人来,什么二房表妹,全都是胡扯!那人,只看重他自己!”见七姑娘还是不懂,她便低声道,“你只把我今日的话记住了便是,当年你伯娘嫁过来,多年未孕,于是才有了你大姐姐的事儿,我只以为那是你伯父无情,只是如今看着了小六儿,我才明白,你大姐姐的亲娘本就是必死的,是个女孩儿也就罢了,若是个男孩儿,便一定会养在你伯娘的膝下,充作嫡子。”
“这是为何?”七姑娘不由听住了。
“若是以后她真的生不出儿子,那孩子必然是你伯娘的依靠。若你伯娘以后有了亲子,前头这个还能做臂助。”三太太冷笑道,“他却不知道,叫你伯娘生不出孩子,本就是我与你祖母给她下了药!”见七姑娘惊恐地捂住了嘴,她便淡淡道,“没想到药不好使,到底叫她生下了世子,有了世子,又恐你伯娘坐大,你伯父又纳了表妹做二房,与她分庭抗礼,却又不肯叫她生儿子,唯恐自己血脉高贵的儿子被庶子给拉下去,只酬给那女人一个闺女,你看看,这以后,这满府的姬妾,又有谁生出孩子来了?”
“伯父对伯娘这样好?”七姑娘是听着伯父冷淡正室,亲近二房的故事长大的,听了三太太这话,竟如同世界都在眼前颠覆了。
“好?”三太太敛目冷笑道,“真的好,会有这样多的算计?那是个比你爹还无情的人!你伯娘遇上他,也算倒了血霉!以后你就知道了。”
再也撑不住,她便瘫软在了床上,虚弱地说道,“你先回去,我躺一会儿。”
“我陪着母亲。”见三太太眼见不好,七姑娘更舍不得,便侧身趴在三太太的身边说道。
“你放心,不叫你二姐姐嫁出去,我可不敢死。”三太太突然嗤笑了一声,推了推七姑娘道,“你在这儿,我心里头慌,休息不好。”
见她坚持,七姑娘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见她的影子消失不见,三太太这才疲惫地叹了一声,阖上了双眼。
三太太此时就是在为了自己的女儿挣命,锦绣却等了许久,都没有从自己面前拉着自己流眼泪的苏氏的嘴里听着一句自己想要的话来,脸上有些失望,然而想到苏志曾与自己说过给自己赎身是全家的希望,锦绣也只当做苏氏是因兄长说过这才不再提起,想着下回来告诉她自己已脱籍的事儿,这才上了车,在全家的送别里回了国公府。
一进府里,锦绣便感觉到一股紧绷的气息,知道这是因三太太而起,她也不敢放诞玩笑,只又送了那丫头婆子每人一个荷包,这才快步回了大太太的院子请安。见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一进屋子,却是大太太正哄着齐坚睡觉,便立在一旁,等着大太太将齐坚哄睡了,这才跟她去了外间。
“见你的气色好,可是家里头不错?”大太太便含笑问道。
“还亏了太太,不然,我也不敢这样认了亲。”锦绣给大太太送了茶,见她慢慢地喝了一口,这才犹豫地问道,“不知道三太太如何了?”
“至少二丫头出嫁前,还能坚持。”大太太一提三房,便叹了一声,合了茶盖放在一旁,叫锦绣坐在自己身边,低声道,“这还没死的,就赶着叫人进来接班儿,这家子也真不知道是什么人了。”见锦绣不明所以,便将三太太娘家又送了一个女儿进来等着当填房,唯恐与国公府的姻亲断了的事儿说了,只听得锦绣一阵的恶心。
忍着这种又心寒又恶心的感觉,锦绣便急忙问道,“那三老爷呢?”
“说什么都不肯回来呢。”大太太便冷笑了一声。
“不管如何,这是三老爷的事儿,太太还是不要太上心了。”见大太太微怔,锦绣便劝道,“不管偏了谁,太太都招人恨!不如只冷眼旁观,只帮扶七姑娘也就是了。”见大太太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锦绣便狠了狠心,抓着太太的手说道,“如今三太太固然可怜,可是从前也没少干坏事儿!太太就当是为了世子与咱们姑娘,也不能参合他们这家子的事儿了!”
“她已悔悟了。”大太太喃喃道。
“悔悟了,前恶便尽去了不成?”锦绣便冷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三房自己在作,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太太心肠好,我们心里头也都知道,只是若在这最后一不小心着了谁的道儿,咱们可没地方哭去!”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锦绣压根儿就不信这个!她只知道,三太太从前狠毒,这可不是临死就更改变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记得了。”大太太见锦绣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抚着她的头感慨道,“或许,你是天上赐给我的,就是为了叫我心里头别再犯糊涂。”
“我只盼着太太好,”锦绣便低声道,“太太的心太好,这叫什么糊涂呢?若是心好就叫糊涂,我只愿天底下的人都糊涂呢!”若不是大太太心地良善,她也不会这样为她筹谋了。
大太太含笑点头应了,又带着锦绣回去照顾齐坚。
之后的日子里头,三老爷便是连二姑娘出嫁都没有出现,更不要提见三太太一面。这样绝情,三太太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硬撑着送了感激涕零的二姑娘出门子,又招了齐宣,关起门来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便昏迷了过去,请了大夫来看,便直言不过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了。
国公府里已备下了寿材,连同主子们的心情都不大好,锦绣也只老老实实地,不敢在此时与人有所争执。却在这当口,那京外孤山上,一间昏暗的庙里,三姨娘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名粗壮的婆子,又看了看一旁一名冷笑的管事儿,露出了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