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旁边的竹林,隔着石步流水,空地相对宽敞了些。
片刻纸鸢飞起来后,桐笙从喜儿手中接过引线,望着已经飞到房檐顶上的彩色大蝴蝶,嘴角微勾,开始不紧不慢的往下扯线。然后看着缓缓掉落在檐顶上的蝴蝶纸鸢,语气似乎极为惋惜道,
“哎呀……掉房顶上了,这就麻烦了啊,喜儿,你去静荷师太那里借楼梯用用。”
喜儿:……
莲花庵是套整体的‘回’形建筑,中间虽然被围墙一分为二,但屋顶房檐仍然相连。静荷师太听喜儿说要借楼梯,上房顶去捡纸鸢后,本来张口就要拒绝的,然而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和颜悦色的同意,随即热情的招呼喜儿进院抬梯子。
转身走了两步后,却感觉到喜儿踌躇着,有些不太敢进的样子,心底不满冷笑,而脸上却流露出内疚而和善的笑容,“放心,就师太一个人而已。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比起担心师太这里,还不如多担心一下你家娘子。毕竟你家娘子是什么性子,你是最清楚不过,不然又怎会为了区区几包药钱,就不顾主仆情谊的把你送给刘三那厮抵债?”
乍然听闻此言,喜儿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咬唇神情有些凄然。
“师太也知道,你是个实心眼的。不然也不会被你家娘子,欺到这个份上,还那么护着她,但师太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样的忠心不值得,你家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其巴望着跟她熬出头来,不如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不然等你家娘子回去了,她身边,第一个容不下的人就是你,知道为什么么吗?”
“为什么?”喜儿忍不住搭腔问。却也不由想到过往,那么多年的相处,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忙得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还要跟前跟后的伺候,稍有不顺还要被打被骂。
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所以后来看着她死去,看着她被化成灰彻底消失,没有半点难过,而是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静荷师太见着喜儿似乎听进去了,心底不由得一喜,语气越发诚恳而苦口婆心,“你想想看,你家娘子心高气傲,又死要面子。如果她真的回去了,怎么还会留一个,知道她曾经过得连乞丐也不如的丫环在身边?
何况你这张脸蛋儿……
可比你家娘子生得标致漂亮多了。”
说到这里,静荷略微停步回过头来,带着不易觉察的妒忌和羡慕,以及略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着喜儿,“你该不会忘了,当初你家娘子要用烧火棍烧你的脸,还是师太替你拦下来的呢,如若不然……”
她看着喜儿,不言而喻的话没有说完。
喜儿呆了呆,也想到了那件久远的事。只是因为一位来清台山游玩的贵公子,无意间赞叹了一句‘丫环貌美如花,主子娇颜太差’,就让小姐恨不得撕了她的脸,忆起过往,她神情暗淡而带着几分压抑。
如果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她被逼得走投无路之后,为了活命和机会,或许,真会如了静荷师太的愿……从了……那刘三……
但是,如今不是了。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喜儿的压抑瞬间烟消云散。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神情虚伪得让她恶心的静荷师太,忍着愤怒和厌恶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只要小姐对奴婢好,奴婢就会一辈子对小姐好。师太,你还是快点带我去拿梯子吧,不然待会我家小姐又要生气了!”
“你……”静荷师太差点气得仰倒。
敢情她费尽口舌半天,苦口婆心的说得嘴巴直发干,这小贱人竟然半点都没听进去?不知好歹的东西!顿时她几乎是冷笑道,“好好好,是你们主仆情深,是当初师太多管闲事了!应该让你家小姐烧花你的脸!哼,梯子在那边,自己过去抬!”
……
搬来梯子后,找到合适的位置摆好。桐笙简单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包括先踩那里再踩那里,慢点儿保持平衡为要之类的,说完后倚树摆手示意喜儿上。
喜儿看了看小姐,再看了看挂在檐顶上的纸鸢。仍然想不明白意义何在,是而只得巍颤颤往上爬……心惊胆战的踩上房檐,匍匐般停在那里腿脚有些发软,哆嗦的低头从高处看向感觉好远的地面,竟是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底下的桐笙抬起头,看着她,并用手遮着有些刺眼的阳光说,“不要慌,保持平衡,慢慢来,等到爬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