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上掩不住的担忧:“您方才正说着话呢, 突然就阖上眼睡过去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幸好国师及时赶来, 您这才醒了。“
皇上重重在眉心掐了几下, 用痛楚抵御心里的烦闷, 转向淡长风道:“国师, 近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 淡天监说是蜃兽, 可是查找两日却依然没找到妖物, 以你所见...”
淡长风摇了摇头:“不是蜃兽, 蜃兽喜静,且不会主动攻击人,再说蜃兽能制造的幻境多种多样, 也没必要逮着前朝一个劲地放,它又不是前朝皇上的儿子。”
皇上:“...”
他又咳了下:“那国师觉着...”
淡长风很干脆道:“臣不知道。”
皇上:“...”
淡长风沉吟道:“我方才进宫时大略用灵识扫视一周,并没有十分浓郁的煞气,但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肯定不是普通孤魂野鬼,因此得继续追查。”
他说完又转向皇后,拱手道:“恕臣冒犯,皇后能详细说说这三次遇见前朝幻境的事儿吗?”
皇后定了定神,低声道:“第一次是太后和本宫在长清宫听戏,不过换了一出戏,大幕一拉开那些戏子竟换成了前朝的服饰,唱的也是前朝的曲调,无论如何也驱不散,第二次是本宫和皇上在嘉明殿,皇上夜半突然惊醒,第三次是本宫来送...”
她说着说着一张俏脸煞白,头上的凤钗不住乱颤,噗通一声跪下叩头:“皇上,我没有...”
这事儿的的确确是诛心,严重的可以往皇后图谋不轨说,就是轻了也是皇后克了皇上,所以冷静如皇后也方寸大乱了。
皇上轻叹了声,伸手把皇后扶起来:“放心,朕和姣容夫妻近二十载,你是什么样的为人朕还能不清楚吗?朕不疑你,你快起来吧。”
虽然皇上这么说,但皇后还是坐立难安,一次两次皇上在她身边出事倒也罢了,要是次数多了,而且这事儿还出在妃嫔有孕之后,要是她是旁观者,自己都会觉着可疑,就算皇上信她,太后那边都过不去。
皇上见她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只得先命人把她送回寝殿,然后才转向淡长风,正欲问话,淡长风先他一步说了:“皇上放心,不是皇后。”
他沉吟道:“如今宫中的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俱都是皇后所出,太子之位也早就定下了,您和皇后夫妻情重举世皆知,对国丈家也是荣宠有加,皇后实没有害您的必要。”
皇上本来以为他们方外之人不大懂人情世故,听了这番话难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又多瞧了几眼,见他长身玉立,韶颜雅容,暗道好个精彩人物。
皇上想了想:“国师有何高见?”
淡长风道:“既然屡屡出现前朝幻境,那想必这些事和前朝脱不了干系,不如先从前朝的一些宫闱秘事查起,若是妖物鬼怪作乱,也肯定不是一般的太监宫女,毕竟他们身上没有紫薇真气。”
皇上听懂了八成,觉着他倒比淡延靠谱点。淡长风看他神色,继续问道:“皇上在两次幻境之中都分别见到了什么?”
皇上啜了口浓茶仔细回忆:“第一次见到一位宫装女子,第二次见到的好像是...元炀帝在训斥几位皇子。”
淡长风追问道:“那女子相貌如何?有何特点?”
皇上皱眉回想:“服色华丽,相貌极美,旁的就想不起来了。”
淡长风垂眼道:“若是臣记错,前朝灭国的原因应当是...”
皇上喟叹着接口道:“宠妾灭妻。”
前朝贵妃白如是相貌艳绝天下,极得元炀帝的宠爱,如今坊间还流传着不少关于白如是的戏曲和话本,皇帝为了她甚至还想废后重立太子,导致朝中大乱,可惜这位美人最后死的凄惨,连尸首都寻不到了。
皇上想了想又觉着颇不可思议:“所以我昨日见的宫妃应当是白如是?难道这些日子就是她的幽魂跑出来兴风作浪?”
淡长风不置可否:“白如是虽然出名,但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死后也未必有这么大能耐,不过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还请皇上最近命人仔细查看那段时候的史料,找到了根源,才好对症下药。”
皇上点了点头,淡长风又取出手书的符箓和八卦镜递给他:“皇上把符箓和八卦镜按照我说的方位贴了,至少能保七日无恙,七日之后想必臣已经找出罪魁了。”
皇上觉得吧...迷之自信莫不是正一教的门风?
他心里吐槽归吐槽,还是小心把东西收好,毕竟淡长风看着比淡延靠谱多了。
淡长风挑高了眉毛道:“皇上放心,有臣在,不管是什么邪秽也不敢贸然出来。”
他话音刚落,皇上正要附和一句,忽然就见淡长风身边一阵金光闪过,一位身形高挑窈窕,容色妖美的女子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身边,宫里的侍卫都吓得脸色大变,拔出剑就要斩妖除魔。
皇上定定地看着淡长风,好像在问你的脸疼不疼?
淡长风干咳了一声:“皇上,这位是我弟子。”
......
安嫔坐在松树下,就着松香喝茶吃点心,又抬头瞧了瞧天色:“这天儿有近一个月没下雨了吧,旱的厉害呢。”
身边的婢女附和道:“可不是。”
安嫔放下没吃完的半块点心,从屋里取出一个大铜壶给松树浇水,身边的侍婢想要替她,却被她摆手拒了,护着肚子亲力亲为,又满脸爱怜地抚着树身。
她宫里的人都见怪不怪了,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安嫔对这棵树护的紧,她平素也是个好脾气的,可是上回有个小宫女不慎碰掉了几片叶子,她差点把那宫女打了个半死,谁都知道她对这树有多宝贝了。
安嫔抚着抚着突然脸色一变,又低低地笑了声:“皇上对皇后...还真是宠信有加呢,不过无妨,近来皇后应该是不敢再见皇上了。”
她闭眼把脸贴在树身上,隐隐松涛似乎在应和她的话,她脸上缓缓浮现一个浅笑:“再深的情谊,又能磨到几时?”
......
燕梨听完沈乔的话,原本还有些得意的面色一下子变了,笑的有些勉强,轻轻吸一口气:“咱们门规不是...同门不许私斗吗?师妹不怕被革出师门?”
沈乔摇了摇头:“你又忘了,我不是你师妹,咱们也不是同门。”
燕梨身子一抖,模样娇弱可怜,沈乔又不是男人,也没啥怜香惜玉的心思,拧身冲上去就往她脑袋上贴了张符纸——就是上回害得余二啪啪挨巴掌那张,燕梨今天也体验了一把自打自脸的感觉。
她不过一个记名弟子,淡延虽然宠她,但碍于门规,也不敢真把宗门的东西正儿八经地传授给她,而淡长风对自己的宝贝徒弟自不会藏私,她几乎是被沈乔强势碾压,两颊都被扇的高肿起来,想叫人,却发现身后的侍卫每个头上都贴了张符纸,垂首静立不动,疼的差点流下泪来。
她想控制手臂,却发现手臂完全不听使唤,不论她如何躲闪,仍旧准确无误地扇在她的脸上,吓得她尖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