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没有先例。”杨暄亲执壶给崔俣倒了杯茶,试过温度,才递到崔俣面前,“民间重案大案审理,一向公开,会有百姓围观。审案有主官,有衙差,规矩排场布出来就好,具体在哪里,其实并不重要。太康元年冬日,大雪压顶,大理寺都不畏严寒于宽阔长廊里审过案,如今夏日,长廊里还凉快,案子又不能改期,刑部不选这处地方,难道选炽日烤晒,无任何遮挡之物的后院?”
崔俣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如此,倒便宜咱们了。”他看着尚安静的街面,无甚动静的刑部长廊,笑了,“怕不多久,这个茶楼就要一座难求了。”
“嗯。”
时间尚早,正好把刚刚得到的消息与崔俣分享,杨暄垂头喝了口茶,缓声与崔俣说:“秋宴上那几个刺客,你可还记得?”
“记得。”崔俣看杨暄,“一人着黑,一人着灰,一人着白,谁与谁都不是一路,倒是方便了外人认。”突然提起这个……他眼睛一亮,“可是有消息回馈了?”
杨暄颌首:“那日事后,我派人跟踪了这三人。我与你说过,那黑衣人是冲着夺册子去的,灰衣人是冲着毁册子去的,白衣人动向不明,但他不喜欢看到不相干的人拿到册子?”
崔俣眸内有光,连连点头:“你还说过,最后结果是黑衣人受伤败退,灰衣人拿到了册子,白衣人追了上去。”
“没错,”杨暄指尖轻点桌面,似乎有些不明白,“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是,灰衣人死了。自杀的,连自己带房子,一块烧了,册子,自然也烧成了灰。”
“他为什么……把自己也烧了?若是想毁册子,得到就毁便是,怎么——”崔俣双眸陡然一眯,“三日前,他就抢得了册子,自焚消息却是今日才到,他何时自杀的?”
杨暄目露欣赏,沉声道:“我要说的也是这个,他昨夜方才自杀,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崔俣:“跟着他的那白衣人呢?可在附近?可有去抢册子?”
杨暄:“虽然白衣人很小心,但我的人还是看到了,他一直在跟踪监视灰衣人。灰衣人抢得册子后,住进一处宅院,闭门不出,白衣人并未进去抢,也未做别的,就在一侧监视。灰衣人突然无征兆自杀,白衣人也很意外,不过之后他就走了。因他警惕心甚高,所去之地又偏僻人少,不利于跟踪,我的人无法再继续,就跟丢了。”
崔俣想了想,又问:“灰衣人真是自杀?不是被人死后焚尸?”
杨暄摇头:“我的人去确认过,是自杀,活活烧死的。”
“这就奇怪了……”
灰衣人若不希望任何人得到册子,目的是毁了册子,为什么到手第一时间就毁,还等了几日,是还有上封么?在等上封命令?可杨暄和白衣人都未见到他与人联系,怎么就好像得到指示一般自杀了?这册子这么有用,别人谁都想要,为什么他偏偏要毁了?
白衣人也很奇怪,他不在意黑衣人,不在意杨暄,反倒只在意灰衣人。他不想要这个册子,只想册子被灰衣人拿到,可他并不是灰衣人的朋友,不想管灰衣人死活……所以他大略知道灰衣人是谁?监视灰衣人,却不做其它,像在等待……难道他与灰衣人上封是敌人,却不知这位上封是谁,所以想跟着灰衣人,顺藤摸瓜找到其上封?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应该是对头,有着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关系……
崔俣把分析同杨暄一说,杨暄也很认可:“我也觉得是这样。他们的恩怨可能只与册子相关,与旁人无甚关系。这二人来历都很奇怪,武功路数也很精妙,尤其白衣人,若我的人不离远一点,当即就会被发现,他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目前来说,提防就是。”崔俣看着安静的刑部长廊,“我总觉得,他们还会出现。”
杨暄颌首:“当时那册子很薄,应该只有一半,若与咱们猜测相同,牵扯到彭传义案子,他们必会再来。”
崔俣眯了眯眼,安静片刻,又问:“那黑衣人呢?”
杨暄顿了一顿:“他离开后,停留在一处民居,这处民居,离平郡王府不远。”
“平郡王?”崔俣瞬间想起四前年长安那场梅宴,平郡王处处照顾安抚昌郡王,看起来平和大度,一点野心都没有,可崔俣离开梅宴前,他还塞了纸条给他,希望保持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