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言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他闭了闭眼,道:“你若是闲得慌,可以去看看书。”
这是嫌她读书少?姜妙哦了一声,随便取了本书下来读,沈之言松了口气,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姜妙听话的坐在窗下看书,娟秀的眉头微蹙,贝齿轻轻咬着饱满粉嫩的下唇,小脸皱成一团。
烛火一闪,暖色辉光映照在沈之言眸中不断跳动,灯下的姜妙如同一幅临窗捧读的仕女图,他指尖一顿,心中似有三月桃花般簌簌而落,在他平静无波的心绪上挑起一道道荡开的涟漪。
然而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他便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在了书册上,那边的姜妙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抬头瞧见他埋头苦读的样子,有些怀疑他那本书是不是比自己这本更为好看。
她挪到他身边偷偷看他的书,烛光微跳中,沈之言瞧见书页上有个人影晃来晃去,好看的眉头微皱。
“你想做什么?”
“这里错了!”
姜妙怕他生气,忙指向他书中的一行字道:“上仁德爱慈,顺昌五年,太子献领兵南境,未至,花疾而返都,上亲侍疾,月余而愈。”
“太子感染的是风寒而不是天花,况且皇上也没亲自照顾他。”
说着又闷闷道:“这群老学究们就是爱胡编乱造。”
不过说起来姜献也真会讨父皇欢心,连圣上仁德为子侍疾这种事都能编得出来。
沈之言突然一顿,眸中意味深长,他忽而向她看来,问道:
“你怎么知道?”
姜妙心中咯噔一声,慌忙找了个借口,“我猜的..你还看么?”
沈之言眸色深幽的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朝堂之事,不可胡猜。”
姜妙含糊的答应了,心中暗自后悔失言,为免再说漏嘴,她便离了沈之言,搬了个小椅坐在灯下看书。
总算安分了,沈之言松了口气,他指尖一动,待要翻书时,才发现自己这一个时辰,竟堪堪只看了三页。
沈之言一顿,蹙眉沉思。显然,这是从来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他一时对自己有了些许怀疑。
他定了定神,终于又顺着看了下去,直到他将神识从书海中拉出来,放下书起身时,他才发现灯下的少女已经睡着了。
少女峨眉是烟雨中黛色的远山,长睫如初生的鸟羽般纤细,烛光微微,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朦胧的阴影,朱唇有些不满意的抿着,想必在梦中,也是一副傲人的姿态。
沈之言笼罩在烛光中伫立良久,忽闻窗外渐起了雨声,淅淅沥沥,想来秋日也快要结束了。
第六章 沈之言起了个大早,今……
沈之言起了个大早,今日是白鹭书院开课的日子,夫子最是严苛,他需得在辰时之前赶到书院。
他出门时晨光微熹,空气中有些凝结的雾气,偏屋房门紧闭,想来她还在睡梦中。
沈之言跨出院门的脚步顿了顿,今日出门前少了姜妙喋喋不休的询问,他似乎还有些不习惯。
他走向村口,王家大哥早已经套好了牛车,他每日清晨都要进城卖些小菜,因沈之言常常帮助自家,便无论如何也要捎带着他去,
进了城,沈之言与王四道了别,书院门口人烟稀少,想来还是个尚早的时辰。
他本该迈进书院的脚步一顿,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转身。
徐记当铺的伙计打着哈欠挪开了门板,抬眼一看,差点吓了一跳。
门外青年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在微凉的晨风中站成一棵青竹,他眉眼如画,发丝上带着霜一般的雾气。
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
小伙计回头神来,挠挠头问道:“公子,您当东西?”
青竹般的身影动了动,与晨风同样冷沁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劳烦,昨日是否有个姑娘,在贵行当了只耳坠?”
小伙计偏头想了想,突然想了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个事,怎么...”
典当行每日来的人不下百个,按理说他才记不清是哪个姑娘,可这公子一提这耳坠,他便想起来了。
实在是那耳坠一看便是名贵之物,而来当它的姑娘又如仙子一般好看,让他不记得都难。不过可惜的是,那姑娘脑子似乎不太好,掌柜的忽悠她说只能当十两银子,她便也答应了去。
沈之言松了口气,他不知林妙是在哪个当铺当的,便沿着沿街当铺一路找了过来。
“我想将它赎回。”
小伙计听闻他的来意,有些为难呢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
那小伙计看了看沈之言身上朴素的青衫,又想起自家掌柜的交代,不免叹了口气。
“公子想赎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三百两银子。”
沈之言一滞,眉头微蹙,他沉思片刻,道:“我会想办法将它赎回,可否替我保留些时日?”
对面人看了看沈之言,心说这位公子看起来便不富裕,这三百两,也不知他要筹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这坠子只有一只,也不会有人买了去。
沈之言道过谢,待要离开时,便听身后有一人道:“哟,这不是沈公子么?”
他豁然转身,就见钱易带着几个小厮,微凉的秋日里摇着一把折扇,正吊儿郎当朝他走过来。
沈之言侧开目光,不太想与他打交道,钱易却先他一步上前拦住他,笑道:“怎么,沈公子囊中羞涩,竟开始当东西了?”
沈之言眸色深沉,“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