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想要什么,自己明日去内务府库房里挑吧。”
姜妙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躬身一拜:“谢父皇。”
余福送她出门,姜妙跨出门槛几步时脚步一个踉跄,幸而被红叶扶住。
红叶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公主,您怎么样?”
“无事。”姜妙挥挥手,凉凉一笑,“这么些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大国师当年说,只需要用至亲药人的血做引子用上十年,父皇便可以长寿永康,可因前太子勾结严息康给父皇用药,又使父皇的身子有了新的损害,是以依旧需要每月十五取她的血来服药。
手臂虽已经用了宫中最好的药包扎过,伤口上的隐痛还是提醒着姜妙,她和姜朔所有的傲慢和富贵,全都是来源于这一身血。
红叶眼圈一红,扶着她缓缓走远,才哽咽道:“公主..”
姜妙按住她的手,察觉好受一些,才道:“红叶,你听我说,两年之后,你便去九皇子宫中伺候,九皇子性情良善,想必不会了苛待于你。”
红叶一愣,“那公主您呢?”
姜妙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会在死之前,请求父皇将阿弟放去封地。”
红叶心中一震,公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正想说什么,却突然瞥见身后的人影,忙低声呼道:“谁?”
姜妙转头一看,柳寒瑶的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
她没有带仆婢,脸上有些微怔,姜妙朝红叶使了一个眼色,红叶略微迟疑,还是默默走开。
“你怎么在这儿?”
姜妙有些防备,柳寒瑶微怔之后,又浅笑道:“公主不必惊慌,此地只我一人。”
今日她本是嫌诗会吵闹,便一个人独行至此,不曾想竟听见这番话。
她看了姜妙一眼,少女华服重叠繁琐,头顶金钗流苏缓缓摇曳,她红唇饱满,唇色如雪山之中一滴朱砂,听见自己这般说完,才略微舒展开眉头。
“长乐公主殿下...”
柳寒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您真的...”
活不过两年了吗?
柳寒瑶忽然止住了话,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面前的少女甚至只有十七岁,这话若问出来,未免对她太过残忍。
姜妙一愣,笑了一下道:“本宫听闻肃衣候一生意气风发,早年间曾行遍天下,想必翁主自小耳濡目染,对这天下奇事知道的也不少。”
顿了顿,姜妙道:“翁主知道,药人蛊么?”
柳寒瑶身形一滞,向来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之色。
父亲早年游遍天下,自然给她说过其中种种见闻,她知道这药人蛊是西域贵族发明出来的东西,据说每一代西域王寿命都接近耄耋之年,靠的便是养这药人蛊,取其鲜血做药引吞服的法子。
说是蛊,不过是说明此法的可怕,这药人必须是服药之人的血亲,一旦被选中,需得从幼时便与虫蛇毒物同屋四十九天,受其蛰咬,若四十九天不死,便服以西域秘药,方可炼成药人蛊。
柳寒瑶的声音破天荒有了颤意,“你那位郎君,他知道吗?”
姜妙滞了一滞,偏过头去,道:“他...从来不是我的郎君。”
说完又迟疑地看了柳寒瑶一眼,“此事于我是私事,还请翁主对此保密。”
柳寒瑶在心中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罢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到底还是要他们自己说破才好。
柳寒瑶恢复浅笑,道:“公主要与我一同回去吗?”
姜妙摇摇头,“不必,你先行便是。”
柳寒瑶也不再强求,行了礼退下。
姜妙松了一口气,方才喝了酒,又放了血,此刻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无力。
红叶赶忙扶过她,二人在石桌旁坐下,而柳寒瑶不多时来到前院,经过沈之言身边时,不由浅浅叹道:“北方有佳人。”
她说完便笑着摇头远去,沈之言一愣,一抬眼见看见姜妙离开的身影。
他微微皱眉,提步上前,却忽然被一人挡了去路。
“沈太傅?”
姜妍笑颜如花,双颊带着红润的羞涩,然而沈之言步子一顿,看向她的眉头一蹙:“你是?”
姜妍脸色一僵,勉强笑道:“本宫是圣上第四女长念公主。”
沈之言神情未变,略一点头,“公主请便。”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起身离去。
姜妍滞在原地,四周贵女的目光探究地落过来,她心中登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屈辱感。
姜妙脚步发虚,脑中只想着快些回府,不由走得急了些。
她脚下一绊,又突然被人扶住,那人惊讶一声,随即喜道:“长乐公主?”
原是一直在宴上寻她的杭文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