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出来之后,她却发觉这府中的天都变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当家主母柳芝兰如今却凄惨成了那副样子,她更是听说柳家覆灭,女儿也被活活陪葬,崔姨娘的心是紧揪着。
崔姨娘对上沐寂北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浑身忍不住颤栗,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却是连话也没吐出口。
沐寂北移开目光,没有理会。
“北北来了,坐吧,海蓉怎么还没到?”老太妃同沐寂北说完话后,便侧脸问向身旁的晴姑姑。
晴姑姑低头道:“已经通知过了,想必在路上了。”
老太妃点点头,对着沐寂北再次开口:“卢家同你下了战书比拼琴艺,你准备的如何?”
“北北不敢妄言,自当尽力而为。”沐寂北垂眸柔声道。
老太妃看向沐寂北,她倒是不在意这比琴是输是赢,只是在宫中这么多年,她怎么也知道这卢家并非是什么简单的君子之家,暗地里不知有多少腌臜的手段,不过卢家名声极好倒是真的,甚至出了西罗,别国的世家大夫,也都对卢家有所耳闻。
“结果不必强求,尽力就好,晴儿,将琴拿出来。”老太妃再次开口。
随着老太妃的话落下,一身杏色缎子夹袄配罗裙的晴姑姑掀开帘子,走进里屋,不多时,手中捧出了一架古琴走出,将它送到了沐寂北面前。
沐寂北的目光落在这架古琴之上,伏羲式琴,形饱满,黑漆面,棕红漆底,具有细密的牛毛断,一看便知是有些年头的绝佳古琴。
琴漆上的断纹,是古琴年代久远的标志,由于长期演奏的振动和木质、漆底的不同,可形成多种断纹,通常会使得琴音更加透澈、外表美观,所以也更为名贵。
沐寂北轻轻拨动一根琴弦,便发出了清透圆润的声音,隐隐不散。
老太妃见此,开口解释道:“这琴也跟随了我多年,今日你便用它演奏吧,宫中的琴固然名贵,却最是容易被人动了手脚,用着也不能安心。”
在场之人的目光都被这琴所吸引,都听着老太妃的解说。
沐寂北点点头,她能明白老太妃的顾忌,这宫中的东西固然是好的,可你总是要有命享用,转身将琴交给了白鹭:“将琴放到马车上去吧。”
白鹭小心的接过来,转身走了出去,沐海蓉也在这个空档赶了过来,同样是精心装扮过的妆容,一身橘色的曳地长裙上绣满了圆润的珍珠和琥珀石,在明艳的橘色之上格好看。整个人不仅显得乖巧,还十分明艳。
“好了,既然都到齐了便出发吧,若是去的迟了,免不得遭人话柄。”老太妃站起身走在了前面。
一行人上了三辆马车,老太妃带着崔姨娘坐在了最前面的那辆,毕竟今日她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姨娘,多少也是要提上来的,沐寂北连同沐寂晗沐海蓉坐在了第二辆马车,而第三辆则是存放着相府对太后的贺礼,以及那架古琴,或者还有几件备用的衣裳舞裙,毕竟这种正是的宫宴,各家小姐难免一较高下,若是不想用宫中的东西凑合,自然都要自己准备齐全。
而相府的公子则是在一早便进宫去了,男子游走在官场似乎要比女子多些麻烦和礼数,很多人是需要一一寒暄的。
沐寂北看看马车,马车倒也不十分奢华,却也不会失去相府的气度,看来老太妃对今日的寿宴也是十分谨慎,仔细想来怕是同太后有些恩怨,这不禁让沐寂北多留了一份心思。
“五姐姐你这只钗真漂亮。”沐海蓉少见的主动开口,一脸的单纯,眼中只有单纯的羡慕,并没有什么嫉妒或者不怀好意之色。
沐寂北将目光落在了这个向来乖巧的六妹妹身上,这个沐海蓉一向都弱化自己的存在,又很少惹是生非,到府中这么久,似乎从未做出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只是她可不认为这沐海蓉在这侯府之中能安稳的活了这么多年,会是个简单的角色,若是真单纯乖巧,怕是早就被别人给生吞活剥了吧。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皇宫的重华门,因为考虑女眷的问题,所以重华门开放,允许马车进入,但是不可奔走,而且要统一停在庭成院,再步行到太后的朝凤殿,在那里为太后庆生,举办宴会。
几人下了马车,便有太监一路引领,因着是喜庆的日子,太监和宫婢也都换上了眼色鲜艳的衣服,太监是紫红色的衣袍,宫婢则是艳粉色的罗裙,远远看去,好看极了。
“太妃娘娘,这边请。”太监在前面引路,而老太妃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纵使平日便已经气度不凡,但今日比起平日在府中明显多了一份威仪,每步之间的间距仿佛都是衡量好了一般,不多不少。
无形之中,沐寂北几人都受到了影响,一个个按着顺序跟在老太妃身后,恭恭敬敬,既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开口私语。
不多时,便到达了朝凤殿,看着各色衣着的众人,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客气的与人寒暄着。
沐寂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朝凤殿,殿内上首有一座金漆雕龙宝座,旁边设有两座螺纹雕凤宝座,看样子一个是给太后准备的,一个则是给皇后准备的,不过西罗没有皇后,不知到时谁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由此依次往下,便是一些通金打造花纹繁复的座椅,想来是皇帝宠妃而备。
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宫女太监穿梭其中,鸣钟击磬,乐声悠扬,乐师在一旁演奏着欢庆的乐曲。
台基上的青枝缠绕的香炉里点起龙涎香,一张张长桌上,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在刺眼的金色和灯火映照下,如梦似幻,颇有些纸醉金迷的感觉。
由于时间尚早,皇帝和太后都还未到,留给了这些达官显贵之间们交谈的机会。
老太妃很快便被不贵妇围了起来,看的沐寂北有些咋舌,按照以往的历史,没成为太后的妃子,往往没有多少权力,通常只是长居深宫罢了,但是眼前的太妃不仅仅出宫住到了相府,还受到如此多的夫人的追捧,到底是因为什么?
“沐五小姐?”多伦公主从殿外走了进来,打从她一走进,不少人的目光便将目光投了过去,有厌恶的,有憎恨的,有好奇的,有羡慕的,通通都是对这个长袖善舞的怪异长公主。
沐寂北想,这些妇人的相公之中,一定有不少是多伦的裙下之臣,这才使得很多女子眼中都是厌恶和憎恨。
“参见多伦长公主,给长公主请安。”沐寂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多伦,见了个礼,礼数上没有什么差池。
这是沐寂北第一次真正的瞧见多伦的样貌,神态丰满,皮肤雪白,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媚态,鼻梁很高,自有一股不显的威严,眼中时而有精光闪过,其中夹杂着狠厉。
多伦笑了笑:“听闻沐五小姐接受了卢家的战书呢,本公主今日是有眼福了,希望五小姐不要让本公主失望啊。”
沐寂北不卑不亢,浅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尽力即是。”
多伦大声笑了起来,无所顾忌,笑的张扬至极:“五小姐果真是好思量,只是希望还是不要让本公主失望啊。”
不等沐寂北再次开口,多伦便侧身过去,走向了众多男子。
沐寂北转过身,追随着多伦的背影,多伦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个男子之中,有达官显贵,也有官职低微的,不过这长公主应付起来却是丝毫不显得困扰。
沐寂北眸色很深,这个多伦,总是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似乎并未有哪里得罪了她,就算柳知书是她的裙下之臣,可她多伦有这么多的男子追随,真的会因为一个柳知书就如此为难于她吗?
赵鸾镜见着沐寂北来了,主动迎了上来,开口道:“寂北妹妹。”
赵鸾镜的气色很好,似乎是因为不用嫁入皇宫,少了一块心病:“鸾镜姐姐气色不错。”
赵鸾镜的脸色微微泛红,目光中却带着丝慨叹,再次开口道:“这还要多谢寂北妹妹的苦心谋划,又为我除了后患,若是日后寂北妹妹有何事,姐姐自当尽力。”
沐寂北点点头,“我除掉柳家只是为了我自己,得罪我的人我自然不会放过,姐姐也不必忧心。”
沐寂北的目光飘向刚刚走进的一名一身白裙的女子,内着广袖流仙裙,素白的裙子配着金色的腰带,只有胸前有几朵淡雅的小花,外罩软罗轻纱,配上一头如瀑的黑发,只带着简单的花草珠钗,超凡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