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两个丫鬟将绣面儿翻转,那绣着菩萨的一面儿便呈现在了江安县主眼前,江安县主初也如众人一般先是眼前一亮,接着才瞧出那菩萨容颜的特别之处来,唇角笑意微微一敛,凝眸瞧了片刻,这才冲郭氏道:“绣的不错,这菩萨容颜端祥可亲,让人观之便生出一股敬仰之心来。早先我曾在宫中见过一副皇长孙殿下谨献给太后娘娘的生辰礼,便也是这么一副菩萨画像,那菩萨容貌倒像足了太后。这绣品倒和皇长孙殿下那副画异曲同工。绣的传神,便是我瞧了,也想起身拜上一拜呢。”

江安县主言罢,登时锦绣堂中便是一片死寂,众人皆变了面色,郭氏面上的笑容凝滞了,吴氏身子一软差点没坐稳从椅子上滑下,而姚锦玉面上得意之色缓缓转为迷茫,再渐渐也化为苍白。

她便是再蠢也听出不妥来了,她是什么身份,郭氏又是什么身份,岂敢和皇长孙,太后娘娘做比。

姚锦玉兀自僵住,面无人色,郭氏已利目瞪向了她,呵斥道:“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还不快老实说!”

姚锦玉吓地肩头一抖,嘴巴哆嗦着半响都说不出话来,江安县主却诧异地道:“老太太这是作何?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有思虑不周全的也是正常,老太太何以如此?”

江安县主一句思虑不周全,使得郭氏更加惊慌,本来江安县主突然造访郭氏便吃不准意思,如今甚至怀疑姚家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江安县主,她额头也微微出了汗,忙道:“贱妇何德何能,这知道的是她一片孝心,不知的还以为我姚家是如何的轻狂人家,若此事再被有心人刻意渲染,攻歼姚府,岂不更是一场祸事!这孩子是个蠢笨的,主意定然不是她想出来的,出这主意之人分明居心不良,是在害我姚家,若县主不点出来,我姚家岂不是要闯了大祸而不自知!”

郭氏心中惊惧,面上更是对姚锦玉疾言厉色,又瞪着她,道:“你还不快快交代,这主意是谁于你出的?!”

众人不防竟会突然闹出这一幕来,全都愣住了。而姚锦玉这才知晓闯了大祸,腿一软瘫倒在地,被吓得抖如筛糠,涕泪涟涟,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江安县主便又道:“老太太说的严重了,这么一来倒似我刻意来砸场子一般。也是我将才说话没留意,竟叫老太太生了此等误会……”

吴氏见姚锦玉如同烂泥般倒在那里瑟瑟发抖,当即脑中也轰轰地响,她情急之下,便忙起身跪了下来,道:“母亲,玉丫头也是一片孝心,她年幼,思虑不周。小孩子常闹些笑话也是有的,都当不得真的,夫人们仁慈必不会拿此事渲染攻歼姚府,母亲多想了。您瞧,县主也说不是那意思啊。”

她这话说的倒似众人若抓着此事出去说道便是不仁慈了,夫人们听了自觉不喜。小郭氏站在一边,本很乐意瞧大房的笑话,可一听什么太后,什么皇长孙,她也慌了神,只恐再牵累到四房头上,弄得满门抄斩可如何是好,当即瞧着吴氏母女的一双眼睛险些喷出火来。

万氏也蹙了眉,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这不知所谓的姚府赶紧地拉开关系,退婚,这次势在必行!

锦绣堂中气氛彻底冻结,却与此事,锦瑟盈然起身,缓步上前,光影透窗而过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滑动,只见她面上犹且挂着从容而清雅的笑意,一步步裙裾摇曳,舒缓如雨后慢慢盛开的花瓣。

她缓步行至姚锦玉和吴氏身边,弯腰去扶二人,众人观之不觉瞪大了眼睛,便连江安县主也微诧地瞧向了锦瑟。

------题外话------

推荐沐榕雪潇新文《名医童养媳》,雪的文笔很好哦。

四十三

锦瑟却仿似未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一般,她从容地在吴氏和姚锦玉身旁停了脚步,微微弯腰去扶吴氏,清越动听的声音含着柔雅笑意,道:“婶娘和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江安县主本便是来贺祖母寿辰的,瞧见婶娘和大姐姐这般岂不凭添难受?”

没有郭氏和江安县主的话吴氏怎肯起身?锦瑟拉不动她,却是干脆裙裾轻拂也在一旁跪下,可她腰板却挺的极直,明眸依旧含着笑意肯切地瞧着上头江安县主和郭氏,又道:“祖母莫恼,且听锦瑟一言。依锦瑟看大姐姐所为当真算不得错。我大锦本便是以孝治天下的,百事孝为先,孝心本就不分尊卑贵贱,是众生皆要遵循的美德。再来,天下所有的长辈也皆是爱宠小辈的,只怕在世间所有晚辈的心目中,祖母必定都是和菩萨一般慈爱可亲的存在,令晚辈们又敬爱又仰慕、又信奉。”

她说着见众人面露赞同,这才又缓声道:“只太后娘娘不仅是皇长孙殿下心目中的菩萨,更是我大锦所有百姓心目中的菩萨,而老太太却也是大姐姐和我们这些孙子孙女心中菩萨。皇上、太子和皇长孙殿下对太后至孝,我大锦百姓方能上行下效,对长辈也恪守孝道。所谓言传不如身教,相信皇长孙殿下之举必有立意,太后和皇上赞许皇长孙,也是欲令百姓们皆以皇长孙殿下为榜样。我姚家世受皇恩,自当一切以皇家为表率,大姐姐感沐皇长孙之孝,行皇长孙殿下所行之事,这正是敬畏天家威仪之举,也是她的一片纯孝之心啊。”

锦瑟说话间,郭氏震怒的面容已缓缓平和了下来,唇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只觉大松了一口气。而江安县主瞧着锦瑟的目光闪了闪,笑容和蔼地点头,赞赏之意毫不掩饰。

吴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四丫头说的是,母亲,玉丫头是感沐天威,这才效仿殿下之举。世人便是听闻了此事,也皆会理解她的一番孝心,再来,这绣面儿本便是玉丫头奉给母亲的寿礼,自不会外传,往后也只我姚府之人会见到。世人又怎会曲解了玉丫头的意思,将才众夫人和小姐们不都还夸赞玉丫头心灵手巧呢?县主方才定也是此意。”

吴氏言罢,锦瑟见姚锦玉似呆住了一般,便忙拉扯了下她的衣袖,姚锦玉这才慌忙地连声附和着。

这世上很多事便靠的是一张嘴,同一件事用不同角度去瞧却会呈现出全然不同的面貌来。那方绣面儿经锦瑟这般一说便似一个死结突然被一双灵巧的手一拉一扯就那么松开了。

方才锦绣堂中气氛已僵到了极点,现下倒似一下子又活了,众夫人见江安县主已露了笑意,便纷纷附和着。郭氏这才笑容满面地道:“倒是祖母糊涂了,竟会错了县主的意,都快起来吧,还不快扶大夫人起来,她身子重莫惊了胎。”

雅菊闻言忙去扶吴氏,锦瑟却含笑自行起身,并侧身体贴地和雅冰一道将姚锦玉拉了起来。见姚锦玉面上犹且带着两道泪痕,她抽出绢帕轻轻给姚锦玉擦拭了两下,道:“今儿是祖母生辰,大姐姐快莫哭了,再哭祖母岂不要心疼坏了。”

她举止优雅,神情温婉,眸光明媚,言语轻快,气韵的出众倒将那绝丽的容颜都压了下去,叫人瞧着只觉赏心悦目,通身熨帖,竟是难以生出反面情绪来。

加之将才的事已很明白,吴氏和姚锦玉是怎样对待姚锦瑟的,而如今姚锦瑟又是何以对待吴氏二人的,以德报怨啊,这要何等的气度才能如是。再瞧那挂着泪痕的姚锦玉,想着她将才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模样,一经对比,夫人小姐们心中已自有一番定论。

万氏从头瞧到尾,见锦瑟这般心中却连叹了两声,只道这若是姚鸿,姚诚尚在该有多好。这门亲事,这样的人儿倒也配得上她的文儿,可……说的是娶妻要娶贤,可任谁家挑媳妇,尤其是嫡长子的媳妇不是先要论个身份的,没身份便没助益,便是再会持家也是白搭。

她想着便又将视线从锦瑟身上依开,捧了茶自低眸去饮茶,也掩饰了面上感叹。

而姚锦玉借着锦瑟的手拭去了眼泪,却是满面通红地拉了锦瑟的手,道:“谢谢四妹妹。”

将才她那般狼狈,若非锦瑟几句话逆转了局势,她是无法下台的。这会子她冲锦瑟道谢,一方面是众人都瞧着,另一方面也是果真有几分感激的。

只念过谢,再抬头瞧着锦瑟那张沐在阳光下犹如枝头花蕾般娇美的面容,想着自己幸苦绣图,熬的双目通红却换来一场羞辱,而姚锦瑟不过几言几语轻描淡写地却赢得满堂赞许,再想着将才自己如尘埃般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姚锦瑟却能侃侃而谈,姚锦玉便抑制不住又嫉意翻腾,觉得自己做了姚锦瑟登高的那梯。

锦瑟将姚锦玉眸中色彩瞧的分明,心下冷笑,岂能不明她心中所想。前世的自己何尝不是吴氏母女登高的梯呢,若无她,姚锦玉何以能成武安侯府的少奶奶。

大姐姐啊大姐姐,能令我踩你该感到荣幸呢,倘若有一日你连这个用处都没了,会感到更可悲的……

“大姐姐和我客气什么。”回着姚锦玉的话,锦瑟回眸却撞上了江安县主清锐的目光,她心下一跳,只觉江安县主那双瞧着她熠熠出神的眸子能一直透进她的心底一般,只心头感觉尚未到达大脑,锦瑟面上已是冲江安县主微微笑了笑,温婉依旧。

经这么一阵闹,时辰已不早,小郭氏请了江安县主和郭氏的意,便招呼众夫人姑娘移步园子中听戏。郭氏起了身,由小郭氏扶着一边,却是特意唤了锦瑟扶着她的另一边胳膊,出了锦绣堂,锦瑟才轻声冲郭氏道:“本该陪着祖母一道听戏的,只无奈我身子实不争气……”

郭氏细瞧锦瑟,见她双颊上的红晕分明是胭脂的颜色,眉宇间难掩浓重倦色,也知她在床上躺了这三日能坚持来拜寿已是不易,便和蔼地道:“快叫白芷扶你回去躺着,雅菊,唤了周大夫去给四姑娘再请个脉。”

那边万氏和吴氏等人闻言自免不了又关切了锦瑟两句,锦瑟这才冲众人福了福身,最后才到了江安县主面前,拜道:“县主请便,小女先告退了。”

江安县主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病了要多休息,莫大意。”

复又吩咐丫鬟将锦瑟扶起来,那暖柔却是抢先一步上前弯腰托住了锦瑟的手臂,锦瑟起身间一个声音滑过耳畔。

“姚大姑娘那绣品当真不错,揉弄坏了是可惜呢。”

------题外话------

谢谢亲亲searchfairy、violetnj80滴打赏,谢谢宝贝ly1020ww、13620222605送滴闪亮大钻钻,谢谢长心送俺花花,哇咔咔,好高兴。

四十四章

“谢谢暖柔姐姐。”锦瑟听暖柔这般说已知方才她听到了自己和姚锦玉的对话,可这暖柔乃江安县主的婢女,于她无碍,锦瑟自半点也不担心,起身后神情宛然地冲暖柔道了谢,便扶着白芷的手离了人群自坐上软轿往依弦院而回。

依弦院,暖轿停下,王嬷嬷已迎了上来,猫腰扶着锦瑟出了轿子,见她面色尚好,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已给姑娘温了最爱的参归红枣五味鱼汤,姑娘快进屋用了睡上一觉养养神。”

锦瑟闻言笑着点头,待行至台阶下,却闻西厢房传来轻微的喧嚣声,她眸光一转脚下便也跟着打了转儿往西厢而去。王嬷嬷见她如此,倒也没拦着,锦瑟行至耳房门口,白芷上前打起半新的银红色绣白玉兰花的夹棉门帘,却见里头二等丫鬟白鹭,三等的冬寒,冬雨正和凌珊围坐在靠北墙的暖炕上磕着炕桌上的一碟果子,两个粗使小丫头,一个正站在炭盆前拿了火钳子添着炭火,一个跪坐在凌珊旁边,用冰袋给她覆着脸。

几人显然没想着锦瑟会突然过来,一愣之下才慌忙地从暖炕上爬了下来,匆匆汲了鞋子,面露不安地垂首唤了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