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手中紫箫竹叶,衡玉好像看到了那位温润如玉的郎君于雨幕中持伞而来,将指尖夹着的竹叶递到她的面前,眉眼含笑。
在左军从柳城拔军赶回雍城时,外出的中军已经先一步赶回了雍城。
傅逸与俪玄在得知中军回来时,终于松了口气。
鲜卑战力强悍,为了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洪远大将军亲自领兵出征,并且带走了五万中军兵力,只有三万士兵留守雍城防备匈奴与衍朝。
傅逸和俪玄担心衍朝与匈奴突然发难致使衍朝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局面,这一个多月里是日日煎熬,不停调派人手做好十足准备。
世人只见此一战中宋氏双玉的辉煌耀眼,却很难看到同样出彩、居于幕后出谋划策的傅逸与俪玄两人。
宋轩与宋放待在马车里,大军赶回雍城时为了照顾宋轩的身体一直在放慢行军速度,但这样的行军还是对宋轩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赶路这几天,他一直待在马车里,从没有露过面。
“是到雍城了吗?”宋轩迷迷糊糊睡醒,没感觉到马车颠簸,出声问道。
宋放虽然任粮草官,但只是负责将粮草从洛阳运到雍城,后面就一直跟在宋轩身边照顾他。
在照顾宋轩的时日里,眼睁睁看着兄长备受煎熬却无能为力,宋放在原来气质的豪爽洒脱外,还多了几分稳重自持,也越发沉默少言起来。
他正安静缩在角落翻看手里的书,听到宋轩的声音连忙丢掉手里的书,小心靠了过去,“是的,现在正在进城。”
宋轩偏头看宋放,努力勾起唇角,“景初与子绪二人可在外面?”
宋放压下心底酸涩,提高声音问外面的人,“傅郎君、俪郎君两人可在外面?”
宋放贴身跟随的侍卫长隔着马车回道:“回郎君,在。”
宋放便看向宋轩。
宋轩闭眼凝聚力气,想要坐直身子。宋放想要为他搭把手,宋轩却用右手格挡了他伸手的动作,“无妨。”
坐直身子。
“下马车吧,轩想亲自向两位郎君道声谢。”
再次推开宋放的手,宋轩的右手贴在车壁上,披上放在旁边的厚斗篷,自己掀开了马车帘,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宋放闭上了眼睛,感觉到眼眶在发酸发烫。
他的兄长浑身傲骨,奈何……奈何……
收敛起自己跌宕的情绪,宋放随后也下了马车。
傅逸与俪远已经与洪远寒暄完,此时正站在旁边低头交语。
迎面有风刮了过来,一阵桃花的清香直扑入鼻端。傅逸偏头望过去,正好看到那一抹清减的身影。
“安平兄。”傅逸出声笑道。
俪玄顺着傅逸的目光看过去,心下微沉,却是笑着迎了过去,“安平,如今你可是闻名天下了。”
宋轩一笑,理了理袖子,双手平举到眼前交叠,俯身对两人行了一礼,“此战之功,并非仅仅是轩与明初两人之功。无论是那些浴血沙场奋勇牺牲的士兵,还是景初、子绪你二人,都应该共享这份荣耀。”
傅逸与俪玄闻弦歌而知雅意,俱认真回了一礼。
三人对视,含笑不语。
随后宋放又与两人见礼,行完这些虚礼后,宋放偏头望向宋轩,“兄长,稍后还有很多时间寒暄,我们先上马车,进城后再寒暄吧。”
“的确,时日颇长,安平先上马车歇息吧。”俪玄笑道。
“春寒料峭,逸今日穿得少了些,也打算先回马车了。”傅逸给了宋轩一个颇好的理由。
宋轩知道几人的担忧,不过一笑,却也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他与宋放没有回大将军府,而是回了衡玉的宅子。回到宅子后,宋轩小憩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一直窝在书房里提笔书写整理东西。
入夜。
“兄长。”宋放几乎想要跪在兄长面前,让他停下笔好好休息。
宋轩抬手,用手帕捂着嘴,压抑着低声咳了起来,随后轻描淡写抹去唇角血迹,继续凝心静神提笔写字,恍若没有听到宋放的声音。
“兄长!”宋放提高了声音。
宋轩抬头看他,目光冷清,神色平和。
被这样包容又温煦的目光望着,宋放几乎想要掉下泪来。
“放儿,轩的身体轩知道。如果再不把这些东西写下来,轩可能就没有写下来的机会了。”
宋放哽咽,“若是兄长所写乃机密之事,那让放来为兄长代笔吧,兄长说,放写。”
宋轩轻声叹息,对上宋放的眼神,找不出拒绝的话,默默把位置挪开给宋放,自己倚靠到软榻上休息。
“……待匈奴左单于死去之后,进攻其西部牧场,右单于素来……”
轻而缓的声音节奏不变,在室内响起。
明亮的烛火照耀下,持笔记录的人手不停颤抖,原本洒脱的字迹也失缺了风骨,变得异常潦草。
“玉儿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宋轩中断了阐述,出声问道。
宋放手一颤,一团墨迹滴到纸上,晕染成一大团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