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崩, 皇储未定, 时机已至。
帝都千里之外的明月教,也在五日后得知了这一消息。
齐凌听完了这个消息,眼中似悲似叹, 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又有些不知该做什么的迷惘。
“乱世要开启了。”衡玉放下手中的信件,抬眸望向诸位坛主、长老,不再隐瞒,而是把自己的企图直接说出口, “在这个时候,我希望诸位能支持我继承教主一位。”
十二位长老还没什么反应, 南坛主就先冷笑道:“祁姑娘倒是想得挺好, 以资历以武功论,这教主之位怎么都轮不到你身上。”
“但以时局论,这教主之位只有落到我身上, 明月教方才能得一个善终。”衡玉起身, 语气冷而坚定。
“我明月教虽被正道称为魔教,但你我都知道其中原因,只不过是道不同罢了。从薛帆之事诸位应该都知晓, 早就有朝廷中人把明月教视为他囊中之物了。南坛主、北坛主武功盖世英雄气概,但论起智谋,这怕不是你们擅长的吧。”
衡玉所言,意在打动十二位长老。
南坛主冷笑,“祁姑娘计谋是出众,但你想要教主之位,不过是想要帮你身后那个黄口小儿罢了。效忠你已让我不服,更何况是效忠你护着的那个小鬼。他年纪不大,能力不好,想法倒是挺美。”
殿中诸人皆把目光聚集在齐凌身上。
齐凌神色不变,从位置上缓缓站起来,“南坛主是在顾虑我吗?是,我年岁不大,又失去了太子的尊位,如今东梁天下不稳定,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若是看重我宗室的身份,寻那些成年的宗室弟子更合适。诸位不信服于我,我很理解。”
“可我想问,南坛主有野心吗,若是有野心又有多大。天下要乱了,明月教手里握有军队,只能继续往前走,要么被人吞并,要么在某人的带领下走向一条风险极大却也富贵至极的路。”
南坛主沉默下来。
这几日左五其实一直有找南北两坛主、十二长老沟通过,也把明月教如今面临的局势完完全全摊开来告知他们了。
南坛主很清楚自己就是个莽夫,眼睛始终在江湖那一亩三分地里,根本没有放眼天下的豪情。那教主之位一开始他当然想要,但他若是真的要了,那个位置对他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
但直接把位置拱手让给一个刚入教不到一个月的女子?
那个女子还想用教中的势力辅佐一个黄口小儿?
即使他没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让南坛主眼睁睁看着教主之位落到祁衡玉怀中,他能心服才怪。
而他的想法,也是在座很多人的想法。
最后,南坛主冷声哼道:“那你便用自己的口才说服我们在座之人。”
齐凌征求的目光落在衡玉身上,待衡玉点头,齐凌才继续道:“我并非如诸位所想毫无根基,如今容城县令已经倒戈效忠于我。”
在明月教这一个月里,齐凌也并非毫无所获,至少容城县令在衡玉与齐凌的一番运作下,如今已经效忠于齐凌。青云寨更是吞并了不少贼寇势力,官兵和民兵加在一起,他手中至少有两万军队了。
他的身份,用得好的确会成为很大的助力。
此话一出,明月教众人倒是对齐凌有些侧目。无论他是用什么手段拿下诺大容城,结果就是拿下了,这已经高过众人对他的预期。
“我年纪尚小,现在诸位让我拿出东西证明自己,我拿不出来,只能向诸位描述未来——”
“现在来看,势头比较好的人有禹城太守、舟城太守、武威侯世子等人,但他们势力已成,得到明月教的势力只是锦上添花。若是明月教当真效忠于他们,那么明月教诸位坛主和长老在教中的势力一定会被限制削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我得到诸位的效忠,手上无人的我定会好好用诸位。绝不会埋没了诸位,更不会为了将明月教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让诸位死得不明不白。”
这就是手段不是吗?效忠于他,为他所用,明月教这些高层才能安稳,才能继续位居高位。若是效忠于其他人,在座诸人中一定会有人成为弃子。
若是他们想不明白,那就让他亲口一一把利弊告诉他们。
他思考了那么久,看了那么久,期待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沉吟片刻,一直端坐着的北坛主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在衡玉和齐凌身上游走,“我问二位一事,我明月教若是由祁姑娘担任教主,我们该效忠的是祁姑娘,还是太子殿下。”
这话倒像是诛心之论了,即使是齐凌,一时之间也有些愣住了。
对于他现在的根基来说,明月教是效忠于他还是老师都没有差别,但若是他势大起来,若是他对老师心生顾虑了呢……
那时候,他还能心无芥蒂去用明月教吗?
北坛主看他愣住了,忍不住嗤笑一声,正要继续说话,就听到齐凌用他那还没有开始变声的声音道:“效忠于老师,同样也是效忠于我。明月教即使是只效忠于老师,我也敢用。”
说得轻而坚定,声音落在这大殿里,掷地有声。
北坛主冷笑,“殿下太天真了,须知人心易变,还是莫要如此坚定为好。”
当初薛帆立誓的时候还说自己有朝一日背弃宗门便天诛地灭呢,可该背叛的人还不是背叛了。
一个黄口小儿,现在性子未定,手里没人只能依靠祁衡玉,等他自己成势可能他就要嫌弃祁衡玉碍眼了。
多少英雄豪情,因帝王猜忌,悲惨落幕。
“祁姑娘现在是在赌吗?赌一个人的良心,这赌局可不好。若是你自己想要这天下,我翁奇风别无二话,直接支持姑娘登上教主之位。”北坛主话音一转,竟然直接怂恿衡玉踹了齐凌自己夺天下。
衡玉忍不住拊掌笑起来,问齐凌,“怕吗?”
衡玉神态轻松闲适,齐凌可不敢像她一样,正色说道:“老师虽为女子,却有先贤遗风,君子方正。”
“这话我不认同,我可不喜欢当个君子。为人君子,易被人欺之以方。”衡玉也不解释,反而顺着北坛主的话火上浇油。
齐凌无奈笑笑,也不再纠结君子不君子了,“北坛主的问题,在我见识到老师的手段后其实也有好好思考过。老师为何要选择辅佐我,在我看来,若是让她自己来扯一伙人马,以她的智谋,同样有机会夺得这乱世天下,她并非一定要借助我的身份。”
他轻轻吸了口气,神色里带了些轻松与庆幸,与衡玉对视,“其实老师是因缘际会吧。恰好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你,恰好那个时候你没有对这天下升起野心,恰好我是这么个身份,恰好……我当时俯下身子向你执了弟子礼。”
当时他请求她辅佐他,请求她教他,而她当时对这乱世天下并无野心,又觉得他的身份不错,便顺口应下他的请求,没有阻止他的拜师之礼。
齐凌对此,十分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