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避开时年的目光,四顾环望整个校园。
他的目光还是没能躲开宿舍楼一楼的校警办公室,忍不住皱了皱眉:“肖恩,就是死在那里?”
时年也黯然叹了口气,回头望去,点头:“是啊。”
那里此时重又恢复了灯火通明,又有新的校警全副武装地执守。宿舍楼里的同学们也都恢复了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现在都不会有人特地向那间办公室多看过去一眼——人心最善遗忘,可是至少在这样的悲怆往事上,善于遗忘却是一件棒棒哒的本事。
向远眯起眼来:“……那时候,你也被吓坏了吧?”
时年微笑:“有一点,但是没有‘吓坏’那么严重。那时候我想的更多的倒不是自己究竟有多害怕,而是一门心思只想协助警方赶紧揪出凶手。”
向远眼中闪烁起赞赏:“真勇敢。”
时年面颊有些热。虽然结婚四年,他这样的带着近乎仰望的赞扬却是稀罕。
“阿远你过奖了。我是记者,而且我是警员的女儿,我必须站出来。”
两人这么站着干干地说话,来来往往的师生便也有好奇地看过来的。
不管时年愿不愿意,nana还是因为这一连串的校园命案而成为校园里不大不小的明星。
向远看出时年的尴尬来,便回头望大门外:“我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那边有一间商店在卖手工现制的冰淇淋。请我吃一个好不好?”
时年大方点头:“好啊。要请就请两个,一个怎么够吃?”便走还边竖大拇指:“别看你第一次来,就这么有眼光。那家的冰淇淋真的超级好吃的。有时候我要是没胃口,或者吃不下餐厅的饭了,就会跑来买冰淇淋吃。吃两个,肚子就饱了。”
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校园的生活,向远不由得神往地微笑。此时此刻,路灯光在她面上眼中闪烁,她整个人都因为快乐和满足而亮晶晶的,再不是从前在他身边的那个黯然委屈的她。
秋风徐来,他心里的那个结便也奇妙地就那么解开了。
两人坐在一起吃冰淇淋,男生对冰淇淋的热爱远远比不上女生,所以他只吃了一个半就吃不动了。反观时年,两个迅速干掉,然后眼珠子便不由自主地落进他剩下的那半个里。
他忍不住笑起来:“想要?”
时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要是吃东西剩下这么多的话,一定被我妈念很久。”
他忍不住大笑:“哦,原来‘念念’是这个念。”
“才不是!”时年一张脸红透,目光亮晶晶地盯住他。
向远知道自己的那颗心重又跳得急迫,他仿佛又找回了初恋时候的感觉。
可是他却缓缓垂下头去,没有将那半个冰淇淋给时年,反倒只淡淡地说:
“时间,离婚吧。”
“嗯?”
时年咬着一次性的塑料小勺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两人现在已经是事实离婚的状态,虽然离婚已经是她坚定不移的目标——可是这话却是从向远嘴里说出来,而且还说得这样突然,叫她真的有点来不及防备。
她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即便他现在不答应的话,那么按照本州法律规定,两人事实分居达到两年,法庭便可以判离。
持久战的战术她都想好了,怎么想到向远反倒来了个“突袭”,结果非但没让她觉得开心,反倒越发肯定今晚的情形有些古怪?
她将小勺子从嘴里拔出来,丢进杯子去,转过来正色盯住向远。
“阿远,今晚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你今晚做事的路数,不符合你一向的性子。离婚虽然是我要求的,不过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答应了你。”
时年这是情急之下说了实话,向远听得只能黯然垂首,一脸的苦笑。
“时间你说错了,今晚的路数实则还是我一向的性子。”
他闭了闭眼,悄然握紧了雪糕杯:“你之所以觉着奇怪,也只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情由——时间,华堂遇见了严重的财务危机,资金周转不灵。如果我今晚还不能想出办法力挽狂澜,明天一早合伙人就会开会,我可能就会失去华堂。”
他垂首苦笑,却没提到罗莎。
“所以为马克辩护,就成了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间,我不能失去这个客户的。可是你是我妻子,你又是受害人,出于律师回避制度,我就不能担任马克的律师……权衡之下,对不起,我只能选择跟你离婚。”
他停顿了良久,才沉重抬眸,怆然望住时年:“我一向都是这么自私的人,你忘了?在你和我的事业与利益面前,我选择的永远都是放弃你。这一次,我还是没能高贵一把。”
时年的心便也一缩,连忙垂下头去。
没错,从前向远做事的路数正是这样的……只是这次向远竟然会主动承认出来,那便反倒更有些奇怪了。
虽然从客观来说,的确只有与她结束了婚姻关系,他才能够不受律师回避制度的约束,才可以为马克辩护……可是这个取舍他早就做过了,而那个三人聚首的晚上,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挥拳打向马克。
虽然这四年来,向远无数次叫她伤了心,失了望……可是却不该是今晚这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