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儿住的地方离陶氏的院子不远,林谨容走了不多会儿就到了院子门前,荔枝刚推开门,一只黄白相间、毛茸茸、憨态可掬的小狗就摇摇摆摆地跑了出来,停在林谨容的脚边,低头去嗅她的鞋子。
“怎会有狗?”荔枝奇怪地去赶那狗,却见粉嫩白胖的留儿跑出来:“嘟嘟,嘟嘟……”见了林谨容,便笑了,转而去拉林谨容的手:“姐姐……”林世全站在廊下,看着林谨容笑。
林谨容握了留儿的手,指着那摇了尾巴围着留儿团团打转的小狗问道:“三哥带来的?”
“来得急,也没和三婶娘和你商量。”林世全走过来,有些忐忑:“这狗长不大,脾气也乖顺,不会乱叫,不让它出院子就好,给留儿做个玩伴。”到底是住在人家里,但凡是个活物,都得仔细着给人添了麻烦和不喜。
“没事,我娘和我都不怕狗。前天才和我娘商量,给留儿挑个五六岁的丫头做玩伴。如果三哥那里有合适的人,送来也是一样。”林谨容完全理解林世全的心情,留儿在这里的确没有玩伴,既和林家其他年龄相仿的姑娘少爷们玩不在一处,也不能和林家下仆的孩子玩在一处。
他不过是一提,林谨容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而且如此大方,林世全不由微微一笑:“前些日子是看了一个,这会儿正在三姐姐跟前学规矩,等到差不多了再送过来,嚼用我来出。”言罢有些紧张地打量着林谨容的神色。他自跟着陶舜钦学做生意,手里存了点钱后,就隔三差五送钱送东西回来——虽则林谨容和陶氏帮的忙不是这些东西就能算得清楚的,可他到底也不愿白占她们的便宜,亦不愿留儿顶着一个被人施舍的名头长大。但那些小打小闹和塞个人进来完全不同,他怕林谨容心里会不舒服。
林谨容全不在意地道:“行。等三哥手里的余钱多了,还可以买个宅子,添几个人照顾留儿。”此言一出,荔枝和林世全不由同时看向她,但见她坦然自若,目光清澈,这才确信她说的是真话。
陶氏之所以能这么信任自己,和留儿留在这里有很大的关系。林世全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可现在林谨容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留儿接出去。不是胁迫,不是条件,不是交换,林世全垂眸想了片刻,抬头看着林谨容粲然一笑:“跟着我最后多半成个野丫头,她跟着你们,我更放心。”
林谨容轻轻吐了口气,指指树下的石桌石凳:“三哥,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一下。我打算在平洲开个香药铺子,就请舅舅帮忙进货……”
听她说完,林世全有些意外:“可是这个并没有舅舅他们现在做的生意赚钱,还有风险。”
林谨容微微一笑:“那不怕,平洲城里的这些香药铺子,谁家又是干净的?别人做得,我们也做得。且我们还比他们更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她真正的打算是,在不曾放开香药买卖之时,还是和别人做的一样,明面上的货从正规渠道买进,私底下搭私货。以这个为借口,存一批货,等到官府正式放开三十七种香药之后,再由陶舜钦等人供给她质优价良的货,她就在此处,将前往清州买卖香药的生意给截了!试问,同样的价,同样的品质,从平洲就能买到的,为什么要去清州买?且随着官府放开香药售卖,走私香药的事情很快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有这个铺子,对大家都有好处。
林世全不知她的真实意图,认真盘算她这个打算能否真正赚钱,以及会给他带来的改变。一时兴奋,一时又有些担忧,放在石桌上的手掌打开又合拢,意识到这个动作泄露了他的心情后,又改为抓住茶杯不停地喝水。
他也没有什么信心,但是他想做!他想独立施展手脚的心情并不亚于她。林谨容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自己的谈话:“三哥觉得怎么样?”
林世全有些艰难地道:“让我想想。”
林谨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青釉茶杯,神情安静恬淡:“如果三哥觉得没有把握,也可以请个有经验的管事,你在一旁替我们看着就好。慢慢的来,不着急。”问他的意思,其实不是要他替她拿主意,而是告知他有这样一件事。没有人能阻挡她的决心。
林世全沉默许久,低声道:“请个经验老到的账房先生吧。再请个能说会干的管事。”
到底是练出来了,知道帮人做事,不可能权钱全都握在手里,还能在她开口前主动提出来,很好。林谨容也就给他透底:“账房先生肯定要好好挑选的。三哥你赶了这许久的路也累了,休息一下。我先回去,我娘可能会找你说话,三哥想想怎么和她说。”又郑重道:“这铺子,同样有三哥一股。”
林世全送走林谨容,回头看着墙边那株已经发了芽的梅树,追着粉蝶满院子跑的嘟嘟,快乐地追着嘟嘟跑的留儿,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对着蓝莹莹的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说,这一生这样的机会兴许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