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燕隐没什么脾气,他算是发现了,厉随虽然想杀了赤天,但却从未真正想过要与武林盟合作,即便是与众人一道北上,也仅仅是“同行”而已,有时候不羁起来,甚至有一种“即便赤天已经将全武林都拉入魔教,我也能一个杀一千”的无所谓气质。
虽然你功夫很高,但这样不至于,真不至于。
祝燕隐一边被他搓扁搓圆,一边想着要怎么解决一下这个问题。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武林盟,但能多几十上百个帮手总是好的。
不远处,徐云中的马车里,先前那名锦衣少侠已经出来了,他并没有送出去礼物,不过看起来心情倒是很不错,一路仗剑策马,好不风流。
祝燕隐稍稍皱起眉头,若徐大才子不收礼,那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为了尽快摸清真相,当天晚上,他便找到了赵明传,同他说了心中疑虑。
赵明传道:“我也听说了。”
祝燕隐催促:“详细说说。”
赵明传人缘好,打听消息的门路自然广。据他所说,这几天所有去拜会徐云中的人,都与之相谈甚欢,谈天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比如说滇城的门派,徐云中就与他聊四季如春的盛景与过桥米线,晋地的门派,就聊竹叶青酒,西北聊沙漠,东南聊出海,反正总能找到共同语言。
祝燕隐心情复杂:“他还挺博学,那聊完之后呢,真的没有收礼吗?”
“没有,非但不收礼,好像还会送礼。”赵明传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些玉佩啊扇坠啊,不过价格不便宜。”
祝燕隐更迷惑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赵明传压低声音:“贤弟觉得他有问题?”
“没证据,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祝燕隐将那夜去砚台铺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明传道:“不如我先去探探。”
“我也是这个意思。”祝燕隐道,“至少先摸清楚,他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赵明传又问:“厉宫主怎么看?”
祝燕隐险些被茶水呛到,做贼心虚,什么厉宫主怎么看?
赵明传进一步解释,哦,我看最近厉宫主经常留在贤弟的马车里,像是关系极为亲近,关于对徐云中的疑虑,贤弟难道没有同厉宫主说过吗?
祝燕隐:“没有,没提过,他好像也并不是很关心。”
赵明传叹道:“也对,厉宫主一向对江湖人、江湖事都没兴趣,这回若不是看在贤弟的面子上,只怕也不愿与我们共同北上。”
祝燕隐面不改色:“嗯。”
这就是脸臭脾气烂的好处了,虽然全江湖都知道厉随要杀赤天,也知道厉随身负重伤,但就硬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厉随其实很需要武林盟帮忙,都还战战兢兢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这基本得归功于厉宫主那张“你们都得死”的冷酷脸,好吓人的。
祝燕隐又问:“赤天长什么样?”
赵明传:“你没问过厉宫主?”
“你怎么什么都让我去问厉宫主?”
“……”因为你们分明就时时都待在一起,前阵子还好,这阵子简直形影不离。
祝燕隐还真没问过,倒不是不敢,而是觉得两人独处的时光实在美妙,不想破坏气氛。
赵明传道:“近些年所有见过赤天的人都死了,据早年与他打过交道的人说,赤天面容平平无奇,鹰钩鼻,三角眼,皮肤蜡黄,身材也瘦小。”
祝燕隐如实评价:“这副尊容,怎么好意思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的,我家门口卖汤包的大爷都比他更像魔教教主。”
赵明传苦口婆心,人不可貌相。
数里地外,那夜的面具人正站在矮坡上,月色惨淡,他的面容也惨淡,真应了一个平平无奇,三角眼,鹰钩鼻。
身旁还伴着一名青衫女子,她面色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教主为何要突然拉拢徐云中?”
赤天道:“不是拉拢,是利用。”
“但徐云中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所以他比高手更好用。”
青衫女子低头:“属下不懂。”
赤天语调平缓,继续不紧不慢地问:“你能打得过蓝烟吗?”
“能。”
“你们十六个加在一起,能打得过厉随吗?或者再退一步,能打得过他一只手吗?”
“……不能。”
“你们十六个,再加上我呢?”
“教主神功盖世——”
“我不知道!”
“……”
青衫女子噤声,惴惴不安道:“是属下多嘴。”
“这么多年,厉随一直隐在西北地宫中,没人知道他的功夫究竟练到了何种地步。”赤天半闭着眼睛,“但我知道他的天赋,我不想与他正面交锋,哪怕让我在雪原中多待一年、五年,只要熬到让老天爷将他带走,我也愿意。”
青衫女子是焚火殿十六名护法之一,名叫原野月,她只在那个雪夜与厉随短暂地打过照面,但当时对方已是奄奄一息,所以她实在不懂,这些年教主究竟在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