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 淅淅沥沥的春雨终于停了。
府学廊下、院中不出意外积了水,脚下稍微踩重一些,那水便啪叽溅到衣摆上。
赵言换洗下来的衣服足足晾晒了三日还是湿的。
他这会正收拾要带回家去的厚衣服, 吴瀚从门口进来, 在地板上跺了两下, 很快留下两个湿脚印,他视线无意间一瞥,“咱们门口都长青苔了, 你们快过来看。”
“那青苔昨日便有了,”方仲礼从书中抬起头。
吴瀚嘿嘿笑了两声,抬脚进来, “我如今才发觉咱们住的屋子真小。”
方仲礼心不在焉应了他一声,一旁的柳书宇和李松山沉浸于课本,埋头苦读。
赵言见他衣袍和头发湿了,丢了一块干净的棉布给他, “擦一擦,”
吴瀚笑着露出一排白牙, “谢谢石头,”
拾掇好之后,他重新回到座位上, 凑过去瞧左瞧右看,这才安安静静翻开自个的。
赵言收拾了一阵继续加入他们。
府学有个规定, 每个月一小考核, 由夫子考察, 连续考三日, 也就是后日开始, 考完便可以回家。
众人兴致勃勃的情绪, 因此淡了不少。
三日后,方一考完,院门大开,一阵熙熙囔囔,大门口挤了不少马车,有府城当地的也有外地的。
李松山与他们不是一路的,他回去拿了行李一早与他们告别离开。
吴瀚提前与他们约定好,今日回去坐他家的马车,他爹在这边有生意,正好让小厮提前送他们回去。
院门口堵得厉害,赵言环视了一圈也没见着熟悉的面孔。
过了一会儿,吴瀚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气喘吁吁地招着手,“在这边,”
赵言同两个师兄朝他的方向走去。
吴府的马车来得要晚一些,只能挤在外头,不过这会倒是方便他们离开。
人一到齐,马车慢悠悠往前走。
赵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一靠,掀开帘子一角,瞧了几眼就撂下。
他闭着眼睛,依然能听到方仲礼在翻书的动静。
他忍不住提醒,“师兄,小心些眼睛。”
方仲礼嗯了一声,又看了一会才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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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们累了直接在马车上休息,吃喝的有小厮负责,还算舒坦。
奔波一路,各自在城门口下了车。
“石头!”张高站在远处一脸兴奋地朝他招手。
“师兄,瀚哥儿,那我先走了。”赵言说完便迫不及待往姐夫的方向跑去。
“累不累?姐夫帮你拿行李。”一靠近,张高便接过他肩膀上的包裹。
“姐夫,你怎么来了?”赵言顺着他的力气将包裹卸下。
“是吴府派小厮过来告知了一声,”张高乐呵呵的。
他一说小厮的事,赵言想到了钱福,之前他以为是吴夫人派过来照顾瀚哥儿的,结果钱福更像是来照顾他的。
抛去脑中想法,他问,“阿姐在家吗?今日怎么没去做烧饼生意?”
他一问就是两个问题,张高走在他一侧,道,“都在家呢,卖了一会儿,结果中途下了雨就提前回去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很快到了家门口。
赵言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阿姐生气的声音,他伸手一推开,张高随后。
“你还跟不跟别人走了?”赵梨花背对着大门,听到声响一大一小同时回过头来。
“阿姐!”赵言先喊她。
小豆子抬起头看了舅舅一眼,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水,一动不敢动。
赵梨花已经走过来打量了他一圈,心疼道,“回来了,怎么又瘦了,一路赶回来饿不饿?”
“不饿,我在路上吃过了,阿姐,发生什么事了?”赵言打起精神朝小豆子的方向瞧了一眼。
一提起这事,赵梨花看向她的傻儿子,“早间卖烧饼,小豆子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
“还有这事?”赵言已经走到了小豆子身边,抱起他,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呜呜呜,”小豆子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湿了他肩膀的衣料。
赵梨花又气又心疼,她转身先去烧热水,正好把午饭再热一遍,路上吃的哪里能比得上家里的。
赵言哄了一圈才把他哄好,小豆子小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时不时抽噎两下。
张高放下包裹后在一旁编竹篾篓子,主动提起早上的事,“我与你阿姐早上正卖烧饼,若不是我恰好回过头来,他就屁颠屁颠跟在一个青衫小子身后走了,可把你阿姐气得够呛。你阿姐还以为是那青衫小子哄骗他走的,结果那小子一回头来,他是一脸惊讶分明不知道这事。”所以是小豆子自愿跟着走的。
赵言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翻找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脸蛋。
“呜呜呜,”又哭了。眼泪越擦越多。
张高丢下东西,“你舅舅累了,爹来抱你。”
搂着脖子的两只手一紧,“呜呜,不要!”
赵言抱着他往上掂了掂,“好好好,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