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光长大了!也已经是要上学的年纪了!
二婶也变了, 还是那么温柔, 但眉头完全舒展开, 那种哀愁和隐忍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美丽和从容。她的头发留得长长的, 也穿着长长的裙子。南方的天气果然很暖和, 机场的人虽然都穿着长袖, 却都不是什么厚重衣服。二婶加了件外套,还算是穿得多的。袁宁定定地看着有些陌生的二婶,有点儿恍惚, 不知该不该像以前一样扑上去抱住二婶。
袁宁犹豫,二婶却没犹豫。她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弯身紧紧抱住袁宁。这个孩子离开他们的时候还那么小, 一个人跨越大半个华国, 去了华国的另一端。自那以后她就只能从照片和电话里知道他的近况。二婶的眼泪落了下来:“宁宁,宁宁啊。”她有无数的话想要说, 最后却只是反复地叫唤着“宁宁”, 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袁宁的眼眶也红了。这是他可好可好的二婶啊!袁宁张手回抱二婶, 热热的眼泪也滑落到二婶颈边。二婶现在也过得很好, 真是太好了!
二婶哭了一会儿, 敛起了伤心,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对章修严和韩助理说:“对不起,我见到宁宁太高兴了。”她目光柔和而满含喜悦, “你们把宁宁照顾得很好, 谢谢你们。”也许是因为有了经济基础,二婶已经没了当初那种卑微和怯弱。相反,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手也依然理直气壮地环抱着袁宁。
当然,袁宁现在过得很好,她没有把袁宁要回来的意思。她只是想——只是想让袁宁知道,如果有一天他需要的话,还可以回到他们身边来。
章修严察觉二婶的态度,没有生气,反而为袁宁高兴。如果袁波他们过得不好,袁宁也会跟着难过。现在袁波一家过得好,袁宁就不用时刻为他们担心了。章修严说:“袁宁是我的弟弟,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他望向挨在二婶怀里的袁宁,目光满是柔意。
章修严温柔的目光让二婶愣了愣。以前从电话里听章修严的声音总觉得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刚才见到人时她也觉得章修严太严肃了,不像十来岁的少年,倒像个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可是看见这样的眼神后,二婶明白章修严是打心里疼爱袁宁,和他们一样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给袁宁他们。
二婶放下心来:“那我们这就回袁家村去吧。”
章修严点点头。
人有点多,一辆车坐不下,韩助理带袁波、袁光坐另一辆车,章修严、二婶、袁宁挤在同一辆车的后座里说话。二婶主动提起买墓地的事,章修严顺势说:“父亲决定把奶奶和姑姑墓地附近的空墓清整出来,直接把袁宁父母的骨灰迁过去。这样的话,以后袁宁要拜祭也方便。”
二婶怔了怔,感受到章家人对袁宁的真心维护和疼爱。她眼眶微微发热,由衷地为袁宁高兴:“这样好,三叔他们只有宁宁一个孩子,能在那边看着宁宁他们也放心。”她伸手摸了摸袁宁的脑袋,“宁宁,你大哥和你父亲他们对你这么好,你一定要好好听他们的话,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袁宁用力点点头。
二婶微微一顿,提到另一件事:“我们连锁店的老板说准备去首都开拓市场,我本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去。现在想想与其在这里买房,不如去首都买。袁波以后要考首都的大学,听说现在在那边买房可以落户,落户后分数低很多呢。”二婶说,“我也带着袁波和袁光去北边吧!反正我们母子三个人到哪都是过!”
章修严很赞同二婶的决定:“现在买房不错,房产这行才刚刚起头,以后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听说以后落户政策也要调整了,再往后房价越来越高、入户越来越难,如果您真的有决心的话,现在去是很不错的。”
二婶听了章修严的分析,决心更为坚定:“好,明天我就和老板商量。”
章修严对二婶非常钦佩。这个年代对女性并不宽容,像二婶这样离了婚还带着两个孩子的,到哪里都不好过。可是二婶却把日子过起来了,还把孩子们都教得这么好。
袁宁性格里的坚韧和温柔,也是从二婶身上学来的吧?
袁宁不知道其中困难,他只知道二婶可能要带着袁波和袁光到首都去!那样的话他去首都不仅可以见到大哥,还可以见到袁波他们!袁宁暗暗高兴起来。
车子开过一个又一个山头,路越来越崎岖不平,人几乎没法在车上坐稳,被甩得屁股疼。章修严拧着眉头,把袁宁抱到膝上,将袁宁稳稳定住,免得体型纤瘦的袁宁被甩到车窗外去。袁宁个头已经不算小了,还被章修严这样抱着有点不好意思,不由觑向旁边的二婶。
二婶却含笑看着他。
袁宁这才放心地挨着章修严。
车子颠簸了半天,才终于到达袁家村。袁家村这种地方,一辆轿车开回来已经很不得了,这次还一次性来了两辆,不少人都跑出来看车。车子从狭窄的泥道上往前开,径直开到了村长家门口。
老村长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吃了一惊。章修严领着袁宁下车,袁家二婶他们也从另一边下来。老村长看清楚了,吃惊地喊出袁宁的名字:“这是宁宁吧?都这么大了啊?”
袁宁乖乖喊:“村长爷爷。”他抬头看着老村长,“我这次回来是想把爸爸妈妈的坟迁走。”
对上袁宁的目光,老村长老脸一红。卖山的事,是他做的决定,有坟在上面的都补了钱。袁宁家的也补了,给了袁家奶奶,可袁宁父母的坟却一直没迁。袁宁父母多好的人啊,念完大学回村里支教,在为村里取教材的路上出了事,却连死后都没个安宁。
老村长说:“宁宁,我这也是没办法,你看看我们村里这路……路不修好,山货出去难,想让别人来也难。自从你爸妈出事以后,村小就关了,村里的孩子都得去镇上上学,每天起早摸黑地走那么远。唉,我真的是没办法……他们开发了山,会从山下修路,到时村里的境况会好很多……”至于袁家奶奶拿了钱却不迁坟的事,老村长没向袁宁提,那太伤孩子心了。
老村长不提,不代表袁家奶奶不找上门。章修严正和老村长商量找几个人帮忙迁坟,袁家奶奶就找过来了。一见到袁宁,她就“哎哟”地喊了一声,忙不迭地走上前来要抱袁宁。
袁宁往章修严身后退了退。躲着不让袁家奶奶抱自己。
袁家奶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挤出笑容,笑呵呵地说:“宁宁啊,你是不是把奶奶给忘了?小时候你爸妈没空,可都是奶奶带你的,奶奶那几年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带大……”
袁宁抓住章修严的手,看着袁家奶奶不说话。
这贼孩子!袁家奶奶暗骂一声,望向章修严,觉得章修严哪都不一般。她早就奇怪了,怎么老二家一个有钱娶俏寡妇,一个能去市里开店,原来是把袁宁送到这样的有钱人家里去了。想到长子和长孙吵着要在镇上弄套房子,袁家奶奶腆着脸说:“是您收养了宁宁吗?那可真是宁宁的好运气哟!他这孩子从小就娇惯得很,说他两句他就一直记着……这教孩子的,哪有不说上几句的?我也是为他好……”
章修严了解袁宁,见袁宁的排斥摆得那么明显,脸色也冷淡下来:“袁宁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袁家奶奶说:“不费心不费心,这都是应该的。”她谄笑着说,“怎么都在村长这儿呢?回家去吧,回家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