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庄雯之前说过,齐昭远很早就吩咐林易推掉所有剧本,专心导演和经营工作室,所以得知他接了这部古装剧的时候,好奇更多。
天色比之方才暗了很多,招待所门口只有一盏熹微的路灯,偌大的山区即将沉入黑夜。他就站在离她大半手臂的距离,低头看她。
“近期本来就有接剧的想法,正好团队有,剧本有,”说及此一顿,他淡淡继续,“女主演也有。”
宁微澜有些微怔,四目相对同时听闻。
“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她摇头,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她想着要不回房间休息吧,就听见他手机响了起来,随后到一边去接,她咬了咬嘴唇,方一转身,瞥见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在往树上爬,她吃惊,小跑过去。
小女孩动作很利索,显然经常干这种事,就是年纪还小摇摇晃晃上不去,宁微澜半蹲托住她,柔声细语:“小朋友,爬树很危险的。”
小女孩不怕生,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宁微澜,伸手抱住了她的脖颈,仰望着树上奶声奶气:“阿姨,我想要树上的鸟。”
听言宁微澜随着她视线看去,的确看到树枝上有一个小小的鸟窝,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不知道怎么和这么小的孩子解释这样是不对的行为,就尽可能说的简单。
才四岁的小孩子,却聪明听懂了宁微澜的话,举着小手笑眯眯表示会听话,宁微澜抱着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没见到大人,遂问:“你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要工作,妈妈在家里。”
“你每天都玩到现在才回家?”父母不会担心么?
小女孩噘嘴:“我知道回家的路。”
宁微澜无奈,不知不觉间,天地已经昏黑下来,她不放心让这么点大的小女孩自己回家,斟酌几番,试探:“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女孩软软地窝着,听闻很乖地抬手,宁微澜明白,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他。
抱着小女孩换了个姿势,她回头,小声把方才的事言简意赅解释:“天黑了一个小孩子回去多危险,我送她到家就回来。”
话音刚落他侧目去看小女孩,被宁微澜抱着也很听话,齐昭远静默半晌,从她怀里抱过小女孩,一言不发走在前头。
宁微澜怔愣一秒懂了,快步跟上。
他走的不快,她恰好能跟上,错开一步的距离让她能很清楚听见小女孩哼着的,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儿歌,还有间或夹杂的十万个为什么。宁微澜以为以他这样淡漠寡言的性格,定是不会搭理小女孩,谁知道他颇有耐心低声应着,虽话依然少,大多就是“嗯”“对”,却让她觉得很柔软。
就好像发现了另一个他。
越往下走,山路愈发崎岖,这在白日问题倒是不大,黑夜里就横生几分危险,好在他打了手机光,三人还是顺利到达。
一到家,小女孩就扭着从齐昭远怀里跳下来,扑向听到声音来门口迎接的大娘。小女孩一向调皮,可从未这么晚才回家,大娘找遍附近担心坏了,抱着小女孩松口气,然后在听见是面前两人送自家女儿回家的后,热情地拿出了一大捧番薯和玉米表示谢意。
宁微澜婉拒,让大娘自留,再者剧组来这里拍戏又没有准备锅,这些带回去也没法吃。大娘可能也意识到,又去屋里拿了两个熟玉米,用袋子装好,宁微澜不好意思再拒绝,下意识看了齐昭远一眼,接下。
这眼神便让大娘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微笑着和宁微澜随意聊了几句,此时客厅古老的时钟发出整点声响,大娘恍然时间已晚,又去卧室拿了个手电筒出来,塞到她手中。
“我们这里天黑得早,小山区没有路灯,晚上很黑,这个给你们,好歹回去能用用,”大娘说,“谢谢你们送我女儿回家。”
“不用客气的,”宁微澜摆摆手,又回身看了齐昭远一眼,“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
周围因为有几户人家住着,倒是有一盏灯亮着照行,等两人走出范围,一切便重归黑暗,宁微澜摸索着手电筒开关,还没打开,被他接了去,开启。
白光一瞬亮起,照亮脚下的路,他刻意把光束打在她的周围,声音微哑:“跟紧。”
她点头。
走了十分钟,便碰上前方连续几个抖下坡,也是全路段最危险之处,上坡容易下坡难,宁微澜此时庆幸好歹有个手电筒,看得清路就好,可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明亮的手电渐渐暗下来,最后只剩暗淡一束,什么也看不见。宁微澜目瞪口呆,看着齐昭远关了手电打开手机,没走几步手机又没电自动关机。
她赶忙去摸自己口袋,可居然也没电了……
两人相视无言,还是他先镇定下来,重新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前行,慢慢到达第一个下坡处,他侧身。
“站着别动。”
她不动,看着他蹲下,大致看清脚下的路,几步就下了去,然后伸出长臂,脚尖挨着边沿说:“下来。”
手电筒有近似无,所幸他方才看的时候,她也记住了,就按着记忆很小心下去,最后一步好似踩着了青苔,身体不由自主歪了歪,被他拉住手腕稳住。
“跟好。”
因着这边是几个连续的下坡,为了方便也是保护,他便一直拉着她手腕。他五指很长,一圈正好围住,明明只有朦胧月光和手电,却给足了她安全感,宁微澜不作一声跟紧,直到两人回到招待所门口。
“谢谢,”宁微澜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见玉米复又抬头,递过去,“这个你拿去吃吧!”
他拒绝的干脆,她想想自己拿了一个,另一个连着袋子挂在他小拇指上,觉察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她说:“正好当夜宵了。”
他垂眸瞥了瞥,没来得及再拒绝,她已经转身上楼,他在原地立了会儿,才上去。
回房洗了个澡,齐昭远单手握着毛巾擦头发,在床沿坐下。喉咙有些发痒,他垂眸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烟盒上,倾身拿了一根点燃。
猩红的火光从烟的尽头开始燃烧,烟灰噼啪掉落,白雾袅袅,他这样看着,不知为何,竟想起上次在车里,她说过的那句“抽烟有害健康”,犹如慢电影一般播放,隐隐挥散不去。
事实上他极少抽烟,顶多算得上偶尔,更没有烟瘾,大多只是心情郁躁时,解闷而用。
指尖蓦地被灼热的火光烧到,那温度烫的他一秒回神,烟不知何时已燃烧至尾部,烟灰层叠翻卷。他静看片刻,抬手将剩余的按灭在烟灰缸中,而后拿过矿泉水,任那冰冷一点一点流入胃中。
解决了小半瓶,他复又回到床沿,眼光瞥见桌上玉米,盯了几秒,伸手拿过。
拍摄正式开始。
现下还是夏季,山区太阳极烈,都是古装戏服,没一会儿演员们就热的满身都是汗,几天的拍摄下来,更是多多少少都黑了些。
刚结束宁微澜的戏份,齐昭远拍戏时很严苛,对每一个镜头的要求更是完美无缺,仅仅是一小段话加动作,两人来来回回就拍了三十几遍,下场的时候宁微澜热的汗湿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