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朱红栏杆,两边绿树繁花掩映,过了花厅,便是一处开阔院落。
院子中,一个头带方巾,穿着莺背色夹纱直缀,粉底皂靴的中年人,正坐在石凳上品酒,身旁坐着两个二八年华的妓子,一个斟酒,一个弹琴,当真潇洒。
李斯恪跟着管龟蒙过去同他见礼,寒暄几句。
“小子拜见方先生,承蒙先生不弃,愿意待见,不胜惶恐。”
方胜卿起身回礼:“不必客气,你家祖上原也同我家有来往,按理道你也算是我的世兄弟。”
随即打量李斯恪一眼,问道:“你便是那个替弟弟求书的小兄弟吧?”
李斯恪拱手回道:“正是。小子见过方先生。舍弟文章总不得法门,特请先生赐教。”说着,又把敏哥儿做的文章,递了上去。
方先生也不嫌他莽撞,接过手去翻看,半晌道:“令弟才气有余,只是理法欠缺,多多读些朱子集注,勤加练习,不日也是人才。”
“多谢先生赐教,只是好书不易得。听闻先生笔下文章多,恳请割爱。”李斯恪姿态摆得端正,只求方先生是个大方的,银钱不是问题。
身后的妓子看他年少风流,生的模样又好看,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替他说话:“先生胸中诗书浩渺,随意施舍他一点便是。提携个后生,对先生又不是难事,往后官宦中相见,也有个帮手。”
方胜卿大笑:“也罢,既然锦娘给你说好话,我就是送你又怎地?”说罢,命人去自己书房取来两本墨卷批注,赠与李斯恪。
李斯恪拜谢,又被留着吃了几杯水酒。后面又有客人到访,他二人不便再叨扰,就先告辞了。
二人去到街上茶亭里,各自叫了一碗茶吃,坐下闲话。
管龟蒙叹道:“方孝廉当真是风流名士,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哪怕是我等不知名的小辈,也没有任何看轻。”
李斯恪摸了摸怀中的两册墨卷,也点了点头,说道:“方举人确实慷慨,不过下次若是再有此等场面,还请寿平兄提前告知,小弟实在无福消受。”
管龟蒙挤弄眉眼,促狭道:“没想到你还是童子鸡,哈哈……”
李斯恪立刻起身捂着他的嘴,低声威胁道:“倘若再笑,我就告诉令慈,你上月又去梨园扮戏!”
管龟蒙举手讨饶:“好好好,我不笑,不笑就是。”只是他嘴上答应爽快,但肩膀仍在耸动,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无。
大庭广众之下,李斯恪不好发作,只狠狠瞪了他一眼,端起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
笑闹过后,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吃了几杯茶,便各自家去了。
李斯恪刚进家门,就兴冲冲的跑到敏哥儿的房里,朝他献宝道:“敏哥儿,快看!”
李斯聪正在书案前作文章,被哥哥一吓,字都写歪了。他轻叹一声,心想文章又得重做。
李斯恪自然也看见了那纸上突兀的一笔,讪讪的收回了手,说道:“对不住了,敏哥儿,又要累得你重做。”
李斯聪放下笔,将纸收了起来,温声道:“不妨事的,文章本就要多写多练。倒是哥哥,这般欣喜,可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李斯恪神秘兮兮道:“你且先闭上眼睛。”
哥哥又来捉弄,李斯聪无奈一笑。
“快闭上呀!”李斯恪催促。
李斯聪摇摇头,无奈叹口气,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李斯恪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偷看,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墨卷,放到他的手中。半晌才说道:“睁开吧。”
李斯聪睁开眼睛,陡然见哥哥扮的鬼脸,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将手中的墨卷都扔了。
“哥哥!”
听见敏哥儿大叫,李斯恪在院子里乐的捧腹大笑。
“留孩,敏哥儿就要赴考,你又来招惹他!”张英娘正在灶房做饭,听见声响,立刻出来主持公道。
李斯恪见张英娘拿着铲子出来,吓得立刻跑到李德福身后躲着,假装自己不在。
见哥哥吃瘪,李斯聪掩嘴轻笑一声,然后弯腰拾起卷子,只见上面题字:定州方定甫先生精选《三科程墨持运》,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堂屋里和爹爹嬉笑的李斯恪,不觉眼眶温热。他低下头,紧握着墨卷,心道:哥哥真是……真是太讨厌了,就喜欢让别人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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