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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唐酒卿 2698 字 1个月前

陆广白见状心知不好,猜想戚时雨已经点头了,才叫戚竹音不要出声。但是娶照月郡主万万不行,这桩婚事若是定了,等到太后再把照月抬成公主,萧驰野就是尚公主。大周驸马无实权,虚名加身,拿掉的就是萧驰野此刻才握住的阒都兵权。

萧驰野喉中酒化作了烈火烧,他已经起身,却见太后又笑了起来。

“世子娶的是边郡边沙伯陆氏的女儿,如今小儿也有四五岁了吧?”

萧既明答道:“犬子四岁了。”

“世孙已经四岁了,陆将军也未娶妻,”太后看向陆广白,“边郡是黄沙之地,将军镇守不易,早日成家,也算了却边沙伯的一桩心事。哀家见陆将军与世子年纪相似,怎么,成家立业对将军而言也非志向吗?”

陆广白哑然片刻,说:“回太后——”

太后继续说:“照月的性子跳脱俏皮,真说起来,策安确实太急了,将军瞧着更沉稳些。不过策安,你自个儿觉得如何?”

萧驰野不娶照月郡主,那就得陆广白娶。这难题横在宴席间,就是要他左右为难。

萧驰野本来已经叫朝晖打点了礼部的人,今夜就等着太后开口,要把花香漪证成戚时雨的血脉远亲,让礼法相阻、辈分相隔,打断这桩婚事。但太后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机会,谁能想到,今夜要交出去的竟然是他萧策安的终身大事。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萧驰野却看见了沈泽川的眼神。两个人隔着迫在眉睫的难题,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一刹那的对视。

萧驰野迈出一步,说:“回太后。”

尚食司的太监正为甜食房传碟,他低眉顺眼地分出自己要品的,拿起筷子,看向近在一臂之外的李建恒。

李建恒正犹豫不决,眉头紧锁地听着他们交锋,觉得跟前的太监没动,他便侧眸,说:“怎么杵——”

说时迟那时快,太监握紧包金长筷,劈手扎向李建恒的脖颈!

惊变突发,李建恒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筷尖刺向自己。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惊恐从双眼里流露而出,他连手指都移动不了。

在所有人都变色的瞬间,沈泽川已经拔出了仰山雪,直刃的寒光眨眼而过。

李建恒喉间紧收,拼尽全力尖叫出声。他声音一出,那滚烫的鲜血便溅在他的襟口与袍摆。李建恒声嘶力竭地喊道:“护驾——”

太监的头颅前滚,掉在李建恒的身上。李建恒用力撑着龙椅两侧,在这强烈的血腥味里,看着那倾向自己的无头躯体被人拎住。

沈泽川扔开尸体,回身漠然地令道:“护驾!”

葛青青当即拔刀,雪光“唰”地展开,锦衣卫如同金城汤池一般挡在禁军之前,成为了李建恒的第一盾牌。

萧驰野隔着锦衣卫,目光须得向上,才能看见沈泽川的脸。

他们一直以来的高低平衡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沈泽川居高临下,对他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眼神犹如实质,踩在了萧驰野的胸口。

第47章 争夺

李建恒惶恐地晃着腿, 把那人头踢开, 他已经顾不得仪容,此刻恨不能把自己缩进龙椅里去。他耳边轰鸣, 看鲜血濡湿了自己的袍服, 咽喉犹如被人掐住, 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

沈泽川单膝跪地,正色说:“皇上休怕, 刺客已经伏诛。微臣救驾来迟, 罪该万死!”

李建恒手脚都如同麻痹了一般,他费力地捏着椅把手, 目光从尸体移到了沈泽川的脸上。他几乎要哽咽了, 抓住沈泽川的衣袖, 说:“不迟……不迟!你……兰舟做得好!朕、朕差一点……”

“去唤太医!”太后快步走近,不顾鲜血淋漓的尸体,握住了李建恒的手,温柔地唤道, “皇上, 皇上?”

李建恒还在畏惧的恐慌里, 他艰难地吞咽着唾液,仓促地从太后掌心抽出自己的手,紧紧攥着沈泽川的衣袖,求道:“你留下来,你带着锦衣卫留下来保护朕!”

“锦衣卫本就是皇上的守卫,”沈泽川面色不变, “为着皇上,锦衣卫甘愿赴汤蹈火,微臣立刻护送皇上回明理堂。”

席间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薛修卓几步上前,厉声说:“先将尚食局、光禄寺、甜食房、御酒房一干人等逮捕看押。天子近侍之内竟然隐藏着刺客,内宦安排、近卫防守都脱不了干系!”

“今夜负责巡防的人是谁?”太后问道。

席间寂静,萧驰野行礼,说:“回太后,是臣。”

太后没有发难,而是看向李建恒,群臣也看向李建恒。

这个太监能做尚食局的人,首先要家底干净、来历清晰。他什么时候入的宫,曾经在二十四衙门哪个房里做过事,过去都与哪些内宦交好,全部都要查,不仅要查,还要把他接触过的人也查记在档。萧驰野负责近卫防守,这些事情本该由他在百官宴之前都查清楚,人是从他层层防御里走进来的,他就也逃不开干系。

李建恒淌着冷汗,白着嘴唇说:“先拿下各房内宦,朕……”

他话音未落,人便昏了过去。

* * *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李建恒躺在里边昏迷不醒,太医群聚,太后再次垂帘听诊。海良宜等候在侧,这是太后特意叮嘱的。

韩丞率领锦衣卫继续带刀立于檐下,外边的群臣跪着身。元春夜酷寒,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全凭毅力在支撑。

整个王宫阒静无声,气氛格外萧杀。

萧驰野并不在内,他要与刑部及都察院相关成员逮捕内宦,并且禁军也要受押,今夜负责检查人手的禁军都指挥佥事被撤了腰牌,与内宦一起下了狱。

堂内没架火盆,只点了灯。

萧驰野坐在刑部尚书孔湫的下首,左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岑愈和右都御史傅林叶。

如果按照以往,萧驰野是有与刑部尚书平坐共审的权力,但是此刻他必须避嫌,只能屈于下首,由都察院两大长官施行监察之权。

今年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法司从来没有像这样接连会审,所涉的案子还全部是关乎皇帝性命的大案。

孔湫喝了杯冷掉的茶,在等待传唤的空隙里没有说话。实际上自从他们坐在这里,就没有人寒暄,大家都知道如今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个个面色凝重。

萧驰野坐在座上,沉默地转着扳指,他正在沉思。

这案子是有备而来,就像当初小福子的案子一样,在发生的那一刻就变得魅影重重,脱离了它事发那一刹那的假象,像是受着无数条线的拉扯,藏的是更加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