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2 / 2)

将进酒 唐酒卿 2993 字 1个月前

陆广白推动石头,道:“你回程要渡河,我到茶石河畔伏击。”

“就算你在茶石河畔消耗了我的兵力,”萧驰野抬眸,“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陆广白用指腹摸了摸鼻梁,苦笑道:“……真狠啊。”

茶石河畔是戈壁和旷野,陆广白擅长的伏击要借助地形,他在茶石河没有优势。“战车”阵型可以抵御骑兵的攻击,却无法对骑兵进行追击,陆广白追不上骑兵。

如果萧驰野的推测没有错,那么哈森在这场突袭里不仅能得到补给,还能在南边给戚竹音重新设下阻拦,减轻他在北部的压力。

萧驰野伸开五指,盖在地图上,说:“哈森在阒都里还有眼睛,他能看到全局。”

暮色四合,营地里升起炊烟。陆广白索性坐在了地上,他把那颗石头握在掌心,看橘红色染就营墙,在最后的余晖里,对萧驰野说:“你走不开。”

哈森猛攻交战地,他们都被牵制在这里,分身不暇。

“猛攻意味着他开始缺粮了,”萧驰野盯着自己指间的地图,“如果牵制不住我们,他就要在端州损失部分精锐。”

哈森压制着交战地三个营地的主力,只有把三营主力都消耗竭力时,他才能让自己的精锐突袭端州,到时候离北疲于应战,援兵对哈森的威胁就降低了,那是他的最佳时机。

陆广白把石头丢给萧驰野,说:“这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时机。”

只要看到了哈森的目的,这场突袭就不再可怕。哈森可以伪装,离北铁骑同样可以。消耗战对双方都不利,但相较起来,萧驰野底气更足,他有沈泽川的军粮供应。

仗打到现在,真正威胁到阿木尔的人只有沈泽川。他的供应线就像是一张蛛网,让东部三境固若金汤。

“把时间拖到六月底,”萧驰野接住了石头,放在画乱的地图上,“我带着二营精锐去边郡,你和师父可以在哈森的猛攻下露出疲态,只要他的攻势减弱,就是要突袭端州的前兆,彼时我就在端州等着他。”

三个月刚刚好,哈森调兵突袭时是仓廪充裕的季节,他更不会错过这个时间。

两个人说到此时,天都暗了。萧驰野站起身,朝天空打了声口哨,猛振翼旋身,不多时,就落回了他的肩头。陆广白拍了拍袍子,跟萧驰野并肩往军帐里走。

晨阳候在门口,替他们掀帘子,在萧驰野进帐时低声说:“主子,府君和骨津的信都到了。”

萧驰野接过信,站在门口看。

陆广白喝了半碗奶茶,半晌没听见萧驰野动,他回过头,看见萧驰野神色阴郁。

* * *

数日后,福满听传到了内阁办事院。他在进门前换了潮湿的罩面,兜着袍子跨进去,给孔湫行礼。

孔湫临窗坐着,只“嗯”一声,示意福满先起来。福满拘束地直起身,站在最末端候着。他眼珠子沿着边上的乌靴转了一圈,就把朝臣们认了个七七八八。

“……春耕刚结束,槐州向白马州买了批粮食,江青山按照厥西米价给他折算的。”梁漼山把话说完。

孔湫这段时间白了几根头发,掩在乌纱帽里,看得不明显。他说:“现在启东打仗,军饷自然要以启东为先,八大营的军费开支可以酌情裁减。”

福满心道,来了,内阁想如愿把八城账查下去,就得先削掉韩丞的势。

“兵部是这么个意思,”兵部尚书陈珍磕了两下烟枪,道,“但韩丞不肯,他要内阁的票子。”

“他是想要批红吧,”岑愈说,“丹城案还没结,太后为避嫌也批不了。内阁既然给你意思,那就是大家都认同,他好嘛,赖着不干。”

太后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先前的批红权?荻城花氏都提心吊胆。储君中的什么毒?在座都心知肚明。孔湫把储君案丢给福满,让内朝去查,就是给太后保全最后那点颜面。

韩丞还占着锦衣卫指挥使一职,这是要走花思谦的老路,仗着八大营跟内阁打擂台。

福满左右逢源,等的就是现在,世家这条船待不得了,他还能跳到内阁这条船来。他在海良宜跟前露过脸,在内阁办差院里混得时间最久,小内宦的“祖宗”不是随便叫的,而是他确确实实有这个分量。他把储君案攥得这么紧,一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二是想让风泉做替罪羊。

天琛帝偏宠慕如,破格提拔风泉的时候就惹得内阁不快,当时都察院都在弹劾,后来天琛帝死在慕如手上,风泉是借了薛修卓的光才能苟活。

福满不敢招惹薛修卓,但他已经看清楚,储君才是大周来日的主人,他得踢掉风泉,才能在储君身边得到一席之地,他往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都指望着储君呢。

韩丞和孔湫福满都看不上,想想潘如贵,潘如贵能聚集潘党,跟花思谦平起平坐,靠的正是当年光诚帝的信赖。太监不好做,被当成狗使唤,可一旦找对了主子,那就是万人之上的狗,谁见了都得毕恭毕敬地喊声祖宗。

福满正想着,忽然察觉到孔湫在看自己,他立刻上前躬身,跟在韩丞面前两副模样。福满恭谨地说:“元辅命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出眉目了。储君当日用的时蔬,都是咱们司苑局进的。”

“那不就是专供给宫里头的吗?”孔湫说,“主事太监是谁?”

“是个叫银珠的,”福满继续说,“奴婢仔细问过储君殿内伺候的人,都跟司苑局挨不着边。宫里规矩严,平素也见不着面。”

“司苑局的时蔬有问题,还能经过这么多层送到储君的席面上,办事的人倘若没有能耐,也办不成。”孔湫掌管刑部,条理清晰,“况且能把储君的喜好都摸清楚,没有半年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福满连声应着,说:“奴婢倒还真查到了个人。”

孔湫跟岑愈相视一眼,他问:“谁?”

福满神色犹豫,踌躇片刻,才说:“正是风泉。”

风泉曾经在司礼监做过掌印太监,司苑局又受掌印太监的管辖,跟尚膳监也有关系。他既是储君的身边人,也是当初太后要保的人,比起逢人就奉承的福满,风泉根本洗不清嫌疑。

孔湫皱起眉,说:“这人不是死了吗?”

“是啊,”福满轻声说,“可他就是在储君身边待了大半年,看着变样了,跟到明理堂候着的时候,奴婢硬是没有认出来。”

孔湫没有立即作声,他们刚刚沉默下去,就听着门口传薛修卓到了。梁漼山懂得保命之道,内朝事关系储君,不是他能够掺和的。他便借机站了起来,在薛修卓进来时退了出去。

薛修卓乌纱帽微潮,沾着些雨水,进来后看见福满在边上候着,也没询问,对孔湫行了礼。孔湫没提风泉的事情,让薛修卓坐下说话。

* * *

茶石河解冻,端州的春暖骤然消失,连续几日细雨霏微。庭院里的桃花败尽了,被雨打得满地湿红。沈泽川要在堂内跟先生们议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费盛在堂内添了炭盆御寒。

“颜何如这么久都不露面,河州的生意就乱套了。行商们吵吵嚷嚷,就怕年初约好的生意都黄了,他们到茶州想跟府君谈谈。”余小再坐在孔岭的下首,挨着炭盆,继续说,“港口那边要跟当地衙门打交道,也得尽快派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