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萧末一概不知。
他一直睡到了6月19日中午。
三天中,他的手机响了无数次,一直到没有电为止。
三天中,雪里红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每天会过来摸摸他的脉,翻翻他的眼皮,捏着鼻子帮他处理一下排泄物,其他啥事没管。就连萧末一身血痕,他也没说帮他擦洗一下,或者换张席子之类,更不用说送他去救治点接受治疗。
哦,为了清理方便,他把萧末身上唯一穿着的一条四角短裤给扒了。
所以当萧末醒来,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刺眼的光线,第二个是觉得皮肤很紧,第三个就是扑鼻而来的难以言喻的极其难闻的混合型臭味。
睁开有点黏呼呼的眼皮,男人习惯性地翻身去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刚睁开的眼睛还有点雾蒙蒙,男人抬起手一边揉眼睛,一边伸手去抓闹钟,一下没抓稳,闹钟从手掌滑落掉向地面。
“咚!”闹钟掉在地上还翻了几番。
听到声音的雪里红小朋友捧着快餐面碗出现在卧室门口。
“醒啦,老萧。”小孩一副再平常不过的口吻。
萧末翻过身,手肘撑着床铺想要坐起。不晓得是不是睡得时间太长,他觉得浑身上下就像生锈了一样,动一动都艰涩又酸痛。还有脑袋,也一抽一抽的痛。
天!他身上这是什么?
“什么……味道,这么臭?”很久没用的喉咙干渴异常,说出的话也无法连续成句,萧末舔了舔嘴唇,唾沫变得粘稠,舌头上也感觉生出了厚厚一层舌苔。抬起手抠了抠另一只手臂上的红黑色污迹,没抠掉。
萧末身体忽然一顿,等等,他都想起来了。见鬼!那什么狗屁系统真是真的?他那么痛苦就是因为他没完成任务所以惩罚了他?还有系统提到的不明液体又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兄弟,你应该感谢你下面铺的是牛皮凉席,处理你的排泄物还比较容易,否则你现在睡的地方会更臭更脏。”雪里红用方便筷敲敲泡沫面碗,“饿不饿?要不要来一碗?”
“……”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的萧末双手抱住了脑袋。
*
喝了两杯雪里红端来的凉开水,又吃了一块黑巧克力,萧末拖着脚步走进浴室。
手机已经插上电,本想立刻回复,后来一想反正已经迟了三天,再迟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就先去洗了澡,没办法,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难闻。
水流打到身上,萧末试着小声呼唤:“喂,你能听见么?那什么系统?”
“喂?你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
“听不到吗,看来是我的幻觉了。”
“不是幻觉,我是拾荒者回收培训系统,负责培训新拾荒者回收各种指定垃圾。”
萧末有太多问题,一下竟不知该从何问起,“你……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收刘旺夫妇指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回收他们?这次的病情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你为什么会跑到我身上?你要我做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系统只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你是新拾荒者,我负责培训你,培训方式为传统的下达任务,拾荒者完成,本系统判断完成度后给予奖励或者惩罚。如果拾荒者连续两次无法完成任务,将被视为淘汰者。为保密以及惩罚,淘汰者必须被抹杀。至于任务内容和目的,请拾荒者自行摸索和判断,按照规则,本系统没有义务进行该方面的解释。”
“我操!我并没有请求你成为那什么鬼拾荒者!这是被迫中奖吗?请你速度从我身体里滚出来!否则我就报警。”
系统丝毫不受威胁地冷淡道:“你报警只有两个后果:第一,你被视为精神病患者。第二,被解剖研究。”
“我不想做什么任务!你去找其他人!”萧末暴躁万分。
系统……进入沉默状态,不管萧末再说什么,它都不再有丝毫反应。
萧末气得肝疼,他决定明天就去医院做全身体检,把这个鬼系统从身体里找出来挖掉!
接着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刷洗干净,洗完后,萧末感到原本沉重的身体似乎变得灵活了不少,那种刚醒来时的艰涩感也消失许多,只是骨骼深处似乎还有点酸痛,但比起之前的疼痛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头也能不痛就好了。男人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
洗完澡,萧末立刻把脏掉的牛皮席拿到阳台刷洗晾晒。如果不是床垫太厚太重不好搬,他恨不得把床垫也拿出来洗洗刷刷再暴晒一番。
幸好他铺的是牛皮凉席,各种污渍和排泄物并没有透过厚厚的牛皮映到床垫上。
尽管如此,萧末看着床垫还是有点膈应,随手摸了一下,心想干脆换个新的吧,虽然有点浪费。
转过身的瞬间,他没有看到买了两年的床垫的花纹和颜色在他的手离开的同时变得鲜艳如初。
雪里红背着他的小背包进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床垫上,心想这床垫保持得倒是很不错。
“对了,黏在我身上那些红黑色的污迹是什么?”萧末想不出答案,只好问小孩。
雪里红回答:“血迹。病发时你全身的皮肤都破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又长好了。”
萧末抽了抽脸皮,抱起刚才拆下的枕套和他盖了三天的薄毯向露台走去。关于身上重新长好的皮肤,其实在他洗澡时就有了疑问,老皮和新皮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萧末问小孩一直跟着他干什么,雪里红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半天才问一句:“你不饿?觉不觉得四肢无力,心里发慌?”
“还好,我没有低血糖的毛病。”
“你睡了三天。”
“我知道。”在给手机充电时,他就开机看过时间。
“我以为你会死。”
“童言无忌,大风吹吹去。”萧末满脸黑线地嘀咕一句,轻轻推开小孩,把枕套、洗澡毛巾和薄毯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你那条内裤我帮你洗了。”雪里红邀功道。
“……谢谢。”
“我不想再吃快餐面,你今天能做饭给我吃吗?”
“可以。”忙完个人卫生,收拾完房间,萧末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灵活。
萧末转头看向外面,刚才晒牛皮凉席时他也在看,只是没有放在心上。身体活动开后,脑袋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再看外面的情景就发现了一些十分不对劲的地方。
从他家露台可以看到宁古花园,也能看到新新佳苑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广场。
只见宁古花园的空旷处和那个广场上出现了数顶大型帐篷,旁边还停放着大型医疗专用车。
医生护士都穿戴着只有电影中才能看到的隔离服在为附近的病人服务。
萧末还看到了一样穿着隔离服的警察。
站在外面排队看病的人很少,只有小猫三两只。
广场、公园、马路上几乎都看不到行人,宁古大道上也没有车辆经过,偶尔经过一辆,也都是从新新佳苑开出的带“十”字标记的特种车。
“严重的病人都送到了新新佳苑的一栋空楼里。”雪里红也趴在窗台上往远处看。
“哦?”
“看到刚才从新新佳苑里开出的厢车了吗?听人说那是运送病死的人前往市里解剖。”
“谁跟你说的这些?”萧末皱眉。
“大家都在说。你没有发现山南佳苑的住户少了许多?”
萧末转身往厨房走,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楼栋。
白天向窗户里看都是黑乎乎一片,看了一会儿他也不敢肯定里面的住户是不是真的不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山南佳苑似乎确实比往常寂静了许多。
“如果你真的没事,可以去超市领取生活物资。”雪里红跟在他身后道。
“领取?”萧末转回头。
“嗯。听说是政府福利,因为隔离让大家生活不便,所以现在隔离区域内所有老百姓的生活物资都有政府负责发放,听说每个人可以领到二十斤大米、一升油、五斤猪肉、一只鸡、一只鸭、五斤鸡蛋、各色蔬菜各三斤和调味品等。
可以一次性领完,也可以分开领。头两天可热闹了,只要没倒下的都出来领东西了,还有不少人为了领东西打架。”雪里红一板一眼地道。
萧末实在很难把小孩当小孩看,谁叫对方说话比他还条理清楚?
“东西不少,差不多够一个成年人一个月生活。难道政府打算把这里隔离一个月?”萧末为自己的猜测心惊。
“一个月?”小孩古怪地笑了下,像是讽刺,又像是某种怜悯,“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一个月,就凭这个传染速度和不可隔绝的传播途径,要不了一个月钟山市就差不多了。”
“……我、我先去给家里打个电话。”萧末用左手食指抵着又突然抽痛起来的眉心,转身离开了厨房。他对现在的事态和自身身体情况感到万分不解的同时,更有种无力感。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新型病毒、传说中的系统、神秘的小孩……
萧末觉得他脑袋都要炸了!
为什么三天前的夜里他还疼得要死要活,如今却不过睡了一个长觉就都好了?而且还好得过分……他不相信系统会那么好心,在惩罚他以后还帮他调理身体,倒是系统提及的不明液体……他睡前有喝什么东西吗?
*
同一时间,露台对面隐约可见的新新佳苑某栋楼房内。
一名特地从医学院调来的病理专家和几名助手从做了临时封闭的房间里走出。
一看到专家出现,几名等在门口穿着隔离服的医生立刻围了上去。
“贺老,怎么样,有结果吗?”
贺老摇头,也穿着隔离服的他在面罩里低声道:“六具尸体都是不同的病理表现,死因也不同,没有发现相同的新型病菌,除了都检查出是重金属中毒以外。”
“怎么会这样?解剖也不能发现死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