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回到林家的时候,大宅里正热闹着,林亦婉不知何时也到了,仍是一身苍青洋装,头发在脑后挽起,戴着一顶偏英式的礼帽,妆容精致,浑身散发着清新高雅的香水味,本来美人即便迟暮,也是赏心悦目,可惜,此时她秀美的脸庞五官狰狞着,通身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

“大哥?你算什么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陈家的生意为什么每日愈下?要不是你当年不肯伸手帮忙,陈家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我又怎么会成为全港城的笑话?”

和仪一踏进客厅,就听到林亦婉歇斯底里的吼叫:“我是爹地最疼爱的女儿!可那又有什么用?爹地一走,还不是人走茶凉?当年那些慈爱可亲的叔叔伯伯,哪个伸手帮过我一次?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拿嫁妆来贴补陈家的空缺,我只能拿我的嫁妆来保证我的儿女的生活!同样是林家的女儿!平生他林正允捡过来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贱丫头大手一挥上千万就出去了,而我!我可是爹地最疼爱的女儿啊!我连买一件首饰都是斟酌再三!”

“林亦婉!”林正允一贯儒雅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怒容:“晏晏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先不说她花的是自己赚的,你没那个钱是因为自己没本事,就说她即便花我的买的又怎样?我可以!你别嘴里不干不净的,那是我的女儿!是林家正经小姐!”

周存普老先生坐在一旁,看着豪门兄妹对撕,还牵扯到玄术界的后起之秀,神情有些尴尬。

“林亦婉。”杜鹃面容平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林亦婉身前,在场熟悉她的人就知道——林亦婉怕是要受罪了。

果然,一走到林亦婉身边,杜鹃瞬间变了面色,雷霆满面地高高扬起手狠狠打在林亦婉脸上,打的林亦婉猝不及防,满是震惊地看着她。

杜鹃摒弃了修行多年的礼仪风范,伸手拉住林亦婉的衣领,厉声道:“这一巴掌是打你说我女儿!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我女儿?”

“妈妈。”和仪适时站了出来,喊她:“您别生气。”

“就是就是。”林毓齐也连忙跑了出来,拽住杜鹃的袖角:“妈你看,姐都回来了,咱们坐下,啊!”

杜鹃冷冷地看着林亦婉,转而看向和仪的时候又放柔了面色:“晏晏回来了呀,累不累?快来妈妈这里坐。”

这一变脸绝技让人叹服,罗来忍不住张大了嘴,满脸震惊。

周兰面不改色地在他背上一敲,罗来回过神来,连忙小跑着把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那一盏灯放到了周老身前的茶几上。

和仪走到杜娟身边握了握她的手,娘俩坐下,先对面露期待的林正华说:“云鹤霄……已然魂飞魄散,自食恶果。……桌上这幅画拿出去烧了吧,一了百了,这也是毓成的风流债。至于林家的气运,无端之祸,气运本就是林家的,被小人窃走,现在回来了,各归其位。我听爸爸说前一阵子林家的公司不大顺利是吧?这回应该就好了。至于前因后果——”

和仪看向林毓成,“毓成哥既算是无妄之灾,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小姑娘想不开,一个风流花心,一个天真烂漫,本就是一笔烂账。毓成你受了罪,分了她一笔功德,你们算是两清了。”

“真是她?”林毓成震惊:“我不就是没要孩子嘛,我也给她补偿了,她何必这样报复我啊!”

和仪淡淡道:“她死了,自杀。那位云鹤霄先生是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就是那天在商场碰到的那个。”

她说完,又看向林亦婉:“您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林亦婉嗤笑一声,刚要开口,和仪已经抬手制止:“好了,我不想听,对我有意见的多了,我若各个都听,还要不要活了?”

“噗嗤——”修行尚浅还没成了精的林毓望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和仪是越来越喜欢,蹬蹬蹬过来挽住她的手,告状一样说:“就是她把那个云……什么鸟的介绍给‘三叔’!哼,一丘之貉!”

林亦婉怒:“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

“说你呢!”在林家当家多年威势甚重的林伯母已经换掉了那一身旗袍,穿着宽松些的衣裳慢慢往下走,站在楼梯上冷冷出声:“早知道是这样的白眼狼,这些年我又何必可怜你!我的毓成哪里招到你了?我们一家子哪里招到你了?要你这样费尽心思算计,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林亦婉冷笑:“帮我?你敢说你不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怜悯我,你敢说你没有看我的笑话?”

林毓成已经去楼梯上接林伯母,林伯母看他一眼,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后背上:“小崽子!你给我等着!”

林毓成显然是没在林伯母这享受过这种待遇,林正华见了却眉眼舒展开来,与女儿对视一眼,二人均松了口气。

“好了。”周存普开口,打断了林家的闹剧:“各位的内事,老朽无意细听。和师,云鹤霄之事——”

“已经了解。”和仪从容地说:“起因是两家小儿女爱情闹剧以至悲剧,云鹤霄心怀愤怒,向林家复仇,也想复活他妹妹。一开始是想要炼僵的,但不知为何又停手了,开始用另一种方法复活他妹妹。”

她说着,抬眼看了看周兰,周兰知道她是不想把玄门内事说与外人听,就凑到周存普耳边,把云鹤霄的方法说给周老听,周老眉头紧皱,忍不住拿拐杖狠狠一敲地面:“此乃玄术界大不幸事啊!这若是成了……”

“则阴阳乾坤颠倒,法序不复。”和仪接了一句,又说:“不过到底没成,林家的气运也有各归本位,云鹤霄被我一伤炼丹失败,又因为咱们带给他的急迫感不得不强行继续炼僵,炼出的僵却没恢复神智,本能攻击他,也算是他自食恶果。”

周老长长一叹:“人间惨剧啊。”他说完,又看向和仪,笑容中透着些不好意思:“让和师见笑了。”

“无妨。”和仪眉目冷淡,一颗颗拈着手珠:“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还请周老明示,晏书,义不容辞。”

周老倒没什么窘迫下不来台的,只淡定笑道:“哈哈,老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况,我也是着实没想到,云鹤霄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本以为事态不重,只想请和师出手,好敲打敲打这些有点能耐就自以为是的小辈们,若有使和师不快之处,是老朽的不是。”

和仪道:“如果不是云鹤霄今天忽然狗急跳墙,晏书只怕也不会发现不对。而且我们的行程本来定在下周,如果没有突然提前,那岂不会酿成一桩惨事?”

她这话称得上失礼冒犯,周兰却不能为父亲反驳,只能抿着唇低头。

周老面带歉疚之色:“那老朽,也只能以这残躯向林家赎罪了,老朽的辖区之中出了夺一家气运复活亡人之事,老朽对不住周家列祖列宗啊!不过——”他转又一笑:“冥冥之中自有机缘注定,林家和林小公子都等来了和师,不是吗?”

和仪垂垂眸,又是一副晚辈的恭谨模样:“还得多谢周老先生法器相助。”

周存普朗声一笑,“老了!身子骨都僵了,也就能从这上面帮帮你们了。”

满厅的人就这样看着二人互相试探后又互相恭维,一时硝烟气满满,一时又其乐融融,看向和仪的眼神就更加不同了。

杜鹃又是骄傲又是怜惜地看着女儿,忍不住紧紧握住林正允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看,这是在咱们的女儿啊。”

林正允揽住了她的肩,也笑了:“是啊,是咱们的女儿啊。”

最后,和仪终于在罗来急切的目光中问到了正题:“周老您见多识广,不知您能否替晚辈看看,这一盏灯是什么东西?为何却能运转生机?”

周存普听了,凝神细看一会儿,摇了摇头:“虽是件古物,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若按和师所说,能够运转生机,那老朽还得仔细瞧瞧,再找几位道友,我们好好看看。”

“既然如此,东西就托给您了。”和仪笑道:“若看出什么了,还请您知会晚辈一声。”

周老深深看了和仪一眼,忽然一笑,点头:“这是自然。”

和仪回以一笑,满是谦卑与尊敬,浑然看不出刚刚还在暗搓搓试探挑衅人家呢。

周家父女只带着几个弟子来的,林家人却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地走,几个旁支围在父女俩身边叽叽喳喳问这问那,又是讨好攀交情,周老先生往往不开口,只周兰应付着,倒也信手拈来十分干脆。

和仪看了一会,刚要开口,林正华已经道:“好了!像什么样子?”

看得出来林家的旁支们都很怕他,纷纷散了。

林正华走到周老身边,微微一躬身:“今天多谢周老了,麻烦您走了一趟,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