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昏暗的酒窖里,酒罐接二连三坠落,玻璃爆炸,震耳欲聋。

高度数的洋酒哗啦啦地奔流,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刺鼻呛人。

甄意什么都明白了,是戚红豆。

不仅是杀害,她把5岁的艾小樱打得头破血流又活活掐死,言格说的反社会就是她。

崔菲和戚行远为了保护女儿,嫁祸给爷爷。齐妙知道真相,所以烧死她。

还有戚勉,他那天也出现在度假村别墅,如果他察觉到不对,太不保险。只有戚勉做了替死鬼,这件事才会终结。

他知道真相,却要送他的儿子去死。

龌龊!肮脏!

甄意恶心得要吐。

玻璃罐成批地砸裂,酒精洗刷着地板。

她想冲上楼梯,戚红豆已点燃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在她手上跳动。甄意不动了,摸出手机摁刚刚设定的快捷键给司瑰,可没有信号。

她隐隐慌张,急促地把画框推倒横放,爬上去不让身上沾到酒。高浓度的伏尔加,虽然烧到最后会剩下一部分的水。可到那时,酒窖里的木制结构早就全部点燃了。

她看见了立在红豆身后的崔菲:“你要杀我?”

“是你知道太多。”崔菲表情和红豆如出一辙,还多一分怨恨,“刚才你不也想逼我去死?”

“红豆心理有问题,你为什么不规束她?逃得了一次,逃得了一辈子吗?!她还只是个孩子,甚至都不会坐牢。你应该带她去看医生。”

崔菲斩钉截铁:“我不会把红豆交出去,也不会让外界给她打上魔女的标签,一辈子被人唾骂看不起。活在别人的指责里会让人生不如死!我的女儿不能过这样的生活。她们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红豆天生克她们。”

“甄意,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我愿意为了至亲,灭了所有人。”

甄意和崔菲无法沟通。说理的希望破灭,恐惧渐渐来袭,想说“就算杀了我,也会有别人怀疑你”。

但终究忍住,不想司瑰、江江和杨姿也意外死亡,还有……

还有言格。

一想起他,她的心就像被狠狠扯了一下,伤得无以复加,想放声大哭。

要死去了?再也见不到言格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准备睡觉了,还是立在落地灯前安静地看书?想起他低头安然的模样,她痛得不能呼吸。

不想死。

想和他结婚,想和他睡觉,还想和他生小孩子

“崔菲,”甄意竭力稳住呼吸,却忍不住哽咽,“你不能杀我,不能。不要杀我。”一开口,眼泪全涌出来。

她想言格,她不想死。

崔菲没作声,也没动静,低下眼睛。

戚红豆神情漠然:“或许烧不死呢。”

手一抛。

金属打火机叮咚掉下,蓝色的火苗一闪,水波般散开。

甄意惊地一缩,心瞬间被恐惧攫住,没了知觉。

酒窖门关上了。

火起初温柔,像拨火罐的酒火,美丽,不锋利,小小矮矮的,浅蓝色的火苗随波飘荡。

可很快,木质酒架也着了,火焰如藤蔓爬上去舔舐天花板。

甄意跪坐在玻璃框上,恐惧像一双手捂住她的口鼻,她抱紧头,不停地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想跑,可双脚动不了,谁把她的脚绑住了,

谁在凄厉地哭:“妈妈,救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酒架垮塌,地动山摇,更多的酒罐砸落,噼里啪啦,泼出更大片的火花。

脚下的画框和玻璃开始摇晃,骤然塌陷碎裂,碎片划过她的腿,鲜血直流,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

烟雾弥漫,呛得她眼睛睁不开,不停地落眼泪,她却渐渐没了表情。

会窒息而死?

她目光空茫,喃喃地问:“姐姐,你怎么还不来救”

“甄意!”

言格的声音?她听错了?

甄意的眼睛瞬间聚焦,猛地抬头。酒窖里血光冲天,烟火迷雾。

“啊!”

她痛得尖叫,低头一看,腿上全是玻璃片和鲜血。什么时候伤到的?

“甄意!”

“言格!”

她才开口就吸入浓烟,空气烤得发烫,她剧烈咳嗽,

“言格!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话音未落,言格拉开了酒窖的门,望见底下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不见了。

甄意目瞪口呆,脑子瞬间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言格,可他居然跑了?

心坠入前所未有的深渊,咬着牙,眼泪夺眶而出:

“言格,你tmd的王八蛋!”

音才落,言格再度出现,这次他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什么,跃下楼梯。

酒架在身后垮塌,他从火幕里扑过来,用一张湿浴巾裹住她,包婴儿一般,连头也裹住。

在火热的空气中凉丝丝的。

他将她收入怀里,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罩住。

他身上全是湿的,凉透了。

甄意一把抱住他,哇地大哭,却骤然安心。

烧焦的木架噼里啪啦地炸裂,甄意一惊,踮脚抬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才一眼,言格摁住她的头,把她压回胸膛。

“唔”她的嘴堵在他胸口,发不出声音。

他抱她太紧了。

他拍拍她的肩,嗓音有点儿哑:“别怕。”天生不太会哄人,听上去生涩而笨拙。

甄意一愣,鼻子发酸,温暖如潮水把她包围。

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值了。

言格用浴巾捂住她的鼻子,自己也低头捂住口鼻,两人的脸颊只隔着湿润的一层布。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场的高温,他的身体烫得吓人,脸颊发红。呼在她耳边的鼻息,即使隔着湿毛巾,也能感觉到异样的温度。

她刚要问什么,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毛巾不太清晰:“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嗯?”

甄意:“……”

王八蛋。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该怎么出去?”

“好像出不去了。”他略显遗憾,“看来,要烤成人肉干。”

甄意:“……”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刚要发作,却听有沙石下落的声响。

外边有人往酒窖里倒泥土。

警察?不对,警察该用灭火器是

甄意猛地抬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说完,又埋头到他怀里,蹭了蹭,那小声音,那小眼神简直崇拜暧昧到露骨,满眼星星,写着以身相许。

言格:“……”

外面的人很快用院子里的泥土铺出一条路。

酒窖里烟雾弥漫,言格扶住甄意往外走。甄意被烤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晕,眼睛熏得张不开,只一个劲儿偎在他身边,跟着他坚定而稳妥的脚步。

身旁忽然一声爆裂。

甄意扭头,见木头烧裂开,裹着火焰,朝她砸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考虑,就被猛地推开。余光里,灭火的那些人全一脸惊愕盯着她身后,迅速冲了过去。

她哪里猜不到,恐慌地回头。

言格半跪在地上,衣衫左手臂上烧出一个大洞,那架子早被其他人踢去一边。

甄意肉跳,冲过去:“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他身子一侧,右手拎着她的浴巾,绕个圈把她裹紧,手搭上她的肩膀,固定住,“走吧。”

话没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出了酒窖,下楼到客厅。

几个男人肃穆地立着,不远处可以听到警笛响,司瑰立在沙发旁盯着崔菲,见甄意出来,赶紧来查看,大大地松了口气。

崔菲面色惨白坐在沙发上,看到花脸又狼狈的甄意,抬不起头;倒是戚红豆,极其安静而平静。

她打扮得像公主,鞋子是爱马仕,裙子是dg,连发带都是香奈儿。只是,她的哥哥姐姐甚至齐妙都长相出众,唯独她长得像戚行远老了精子质量下降。

甄意不由得再度打量戚红豆,她长得,真的非常令人不舒服,额头扁平,颌骨巨大,颊骨同耸,头骨及脸左右不均,眼睛略斜,头型也奇怪。

甄意莫名心惊,忽然想起她看过的一个词:天生犯罪人!

出了门,甄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因为你早知道是戚红豆?”

“对。”言格声音很低,步履缓慢,压在她肩上的力度也加重。

“那不早说,非等我快烤熟才从天而降,你大片看多了吧,还是说你想吃我?唔,想吃的话,不用这样,说一声就行了呀,你又不是”她又开始话痨。

“甄意”他气若游丝地唤她一声,

甄意肩头一沉,脚发软,差点儿摔倒。

片刻前,他头一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甄意惊地扭头,他的头垂在她肩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言格!”甄意飞快转身抱住,可力气不够,他整个儿沉下去,把她压弯,“言格,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之前卡车撞来时,他为了救她,受的伤并不轻,却没告诉她

罪魁祸首甄意坐在病床边忏悔,守着言格的那些人里,有个对甄意格外不善,他说,言格本来被车蹭了,伤得不轻,非要跑去旁听。

庭审后听说她要去自首,又去陪着。

好不容易折腾够了,天都黑了,人都到医院了。

担心有激动的公众因为新闻伤害甄意,叫人盯着,结果盯她的人说她开车往度假村去了,于是

病床上的言格,脸色苍白如纸。昏睡着,眉目沉寂,没有一丝痛苦之色。他一直都是这样,连病痛中也是清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