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
他一脚将那天兵踢向天任,重重地跟疾驰而来的天任撞到了一起。
待天任将天兵一把推开再从如同蝗虫一般漫天飞舞的妖军与天兵中找到猴子的时候,天衡早已经被猴子拽着走出一里开外的高空中。
高空中,见到眼前的一幕,天任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了,手中长剑无力地下垂。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漫天飞舞的流矢,升腾而起的浓烟,一艘接一艘坠落的战舰,一个接一个战死的天兵。
天将们偶然摆出的战阵也很快被汹涌的妖军冲垮。
己方的部队,早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许多天兵正在开始向外围逃窜而妖军却死咬不放。
就在他营救天衡的这么一会,九头虫已经在他身后杀伤了三位天将。而敌方的主将现在正扣住他副将的咽喉在一里开外的地方朝他笑。
“怎么会这样?”他呆呆地问道。
他已经够小心了,可终究还是失算了。仅仅三刻钟不到,九万大军,兵败如山倒!
“将军,现在怎么办?”将近五十名天将聚到了他的身后。
天任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四名天将纠缠在一起的九头虫,又最后望了一眼被猴子死死扣住咽喉的天衡,无助地闭上双眼:“撤退。”
刺耳的声音渐渐在战场上荡漾开来,这是撤退的信号。
以天内为中心,五十余名天将拼了命朝外围杀去,沿途无数天兵加入他们的队伍。
依旧被天军控制在手中的艘战舰开始调转方向试图突围,可那舱道口早已挤满了妖怪。
更多的天兵天将根本活不到离开战场的一刻。
距离战场十里外的地方,杨婵站在孤孤单单的一艘战舰上远远地看着。
看着战舰坠落,看着天将被围困,看着天兵被撕成碎片,看着猴子挥舞着金箍棒在万妖之巅叱咤风云,看着黑色洪流肆虐每一个角落。
天庭,威震三界的天河水军,将近三分之一的军力,就这么在她的面前缓缓地土崩瓦解了。
那眼眶,微微红了。
“怎么啦?杨婵姐。”站在一旁的以素问道。
杨婵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没。我们回去吧,赢了就好。他的决定没有错,火器……对天军确实有用。”
孤零零的战舰缓缓地转舵,回航。
这一战,花果山妖军追击天河水军五十余里。天河水军中路九万大军,除了少数将领成功逃脱之外,无一生还。
那些垂直砸落地面的战舰如同一块块巨大的墓碑般伫立。
战到最后,发了狂的妖怪们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天军士兵,只能将尸体千刀万剐,只能对着金属制的战舰一阵乱砍,只能对着天空疯狂地咆哮。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愤怒需要宣泄一般。
足足九万大军,天庭之利剑天河水军,却只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更准确地说,他们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够。
这就是花果山十年韬光养晦的结果,也是千万年以来,天庭对妖作战损失最惨重的一次,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三个时辰后,这个消息被侥幸逃脱的天任透过玉简通知了霜雨山一线写成战报放到天蓬的桌面上。
端坐桌前,看着那一份竹简,天蓬久久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他并不知道,将要面对的噩耗还不仅仅是这一桩。
……
霜雨山东南面一千两百里外。
春末夏初,蜿蜒小河中大小不一的鱼虾浮在水面上奄奄一息地漂流。所过之处,草木凋零。
那小河一路流经山林,流过平原,最终流入一座沿河而建的小城。
这小城仿佛死了一般,街道上空荡荡地,莫说是人,连牲畜都见不到。
一阵微风吹过,街边的矮树洒落了一地的叶子。
一个脸色惨白的终年书生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绊倒在地,没了声息。
“又一个,这城里还剩下多少活着的?”一个面色白如雪的鬼差戴着高帽子,拿着铁链从角落里飘了出来。
那一身衣着像极了官府捕快的服饰,只是胸前换成了个“差”字。
“城东的李寡妇还活着,不过快死了。林家大院里的林老汉还硬朗着,估计还能撑两天。”一个身穿白色文吏袍的地府文官翻着本子跟到鬼差身边:“哦,对,还少两个。瘸子李的儿子外出未归,应该这几天会回来吧。进了城,也就差不多了。还有是田家有个大水缸,粮食也都是囤积……”
白袍文吏一面翻着本子一面数,数得鬼差都有些烦了。
“行啦行啦,我先把这个带回去,回头再过来。”说罢,他用力一甩,手中铁链当即朝着中年书生飞了过去,却是如同幻影一般穿透了书生的身体。
用力一扯,书生的魂魄当即被扯了出来,浑浑噩噩地只懂得跟着鬼差走。
待那鬼差带着书生的魂魄消失后,文吏抬头望了望天,咬着笔杆子自言自语道:“上头说把这里的事报上去,也不知道报了没。怎么龙王还没来?”
正言语间,只听一阵电闪雷鸣,天开始稀稀疏疏地下起了雨。
站在城中抬头仰望,隐约可见足足四条颜色各异的巨龙在云中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