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瑜身上日渐累积的威势也因着身边的大皇子变得稀薄了很多,重臣们这才惊觉,他们的皇帝陛下现在还只是一个二十有六的年轻人。虽说三十而立, 就能算作中年人了,但是朝臣们看着皇帝那一张如玉脸蛋,实在是无法违心说出什么中年来。
如今学着林瑜的样子,朝臣中年轻一些的不蓄须的渐渐多起来。皇帝取消了宦官这个已经有了两千多年的职业,自然也没人去拿面白无须去嘲笑他人——岂不闻皇帝陛下自己也不蓄须。
这样的朝堂还真是宛如这个正值旭日东升的帝国,年轻又充满了冲劲。
常柯敏笑眯眯的听着接替管云飞暂代鸿胪寺事务的年轻人汇报这一段时间以来京城中的动向,一边忍不住向着乖巧坐在一边睁着一双圆咕噜的大眼看着他们的重外孙子,一不留神就冲着他笑成了一朵花。
大皇子一愣, 随即给他甜甜蜜蜜地笑了回来。
“咳。”白安适时的咳了一声, 这才挡住了常柯敏那即将出口的一声‘我的心肝儿哟!’,听着那年轻人的话告一段落了,暂时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坐了这么久, 休息一下也好,就笑道:“大皇子这是快上小学了吧!”
“就快开学了。”大皇子看了看林瑜,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就回道。
这是在大皇子幼年的时候就定下的事情,可以说全国民众都知道,大皇子会在今年进皇家学院学习,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化名,用的哪一家的身份。据说,同样今年的入学的小孩子们都被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骄矜。因为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欺负的人里头是不是正好就有大皇子。
据说,民间还以大皇帝的身份开了堂口,赌化名的不多,但是赌会不会被拆穿、到底在什么时候被拆穿的银钱已经快要赶上了城郊重新开场的冯氏马场。
其中还有不少朝臣勋贵暗搓搓地下了大注,一时间堪称一大盛事。
“全都给老子买不被拆穿的注去!”已经升任地支首领的子鼠站在办公室的楼梯上咬牙切齿地道,“一个个都给我绷紧了皮,要是哪一个环节出错被人给发现了,砸了地支的招牌。”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身在深宫之中的林瑜可不是旧时皇帝那般被人遮住了耳目,早早就听到了苗头,现在能这么大的阵势,没有他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身为这背后的大庄家,黛玉可谓是收钱收得眉开眼笑。只见她一把薅住了大侄子,揉着他软哒哒的头毛,笑道:“回头姑姑给寄奴买好东西。”
林铭乖乖地被揉着,慢吞吞地道:“礼物就不用了,如果我没露馅的话,姑姑就把那一部分的银钱给我。”
黛玉一僵,放开了手看着这个一脸无辜的大侄子,眯了眯眼睛,道:“如果你露馅了,那都是姑姑的。”
“成交。”
不说林铭是怎么在皇家学院里面扮猪吃老虎地搅风搅雨,却说这个时候,全国上下一片和谐的时候,鸿胪寺里头却传来了一些不大和谐的声音。
盖因林瑜和德川幕府的另一份交易成立了,和倭国一向不大感冒的李氏朝鲜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之前朝廷攻打倭国的时候,朝鲜大概是除了国人之外心情最舒畅的一拨人了,后面倭奴王被俘虏,褫夺历来使用的天皇封号,又签订了大笔的赔偿条约,之前还传来了倭奴王一家自杀的消息,这些朝鲜人可谓是看够了热闹。
现在林瑜转过头来,要雇佣倭国的武士以供驱策,这些朝鲜人怎么会高兴的起来。
消息一尘埃落定的时候,就有了些许的抱怨之声。当然,倭国的前车之鉴犹在,他们是断断不敢抱怨帝国抱怨皇帝陛下的。他们在各个场合之上大肆贬低倭国的战力,言称朝鲜人一个抵倭人五个,很愿意为皇帝陛下驱使。
朝鲜偏安一隅,手中的所谓的兵士都是一些什么货色,张忠他们还不知道么?还一个抵五个,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过,既然消息都传到了林瑜的案几之上,就说明朝鲜国内对此颇有物议,也不能就此置之不顾。但是正要林瑜装备这些棒子然后组军,他还真是不放心。
浪费钱财还是一部分,这要是上了战场反而给正规军拖了后腿才是大事。
林瑜想了一想,转头就吩咐人去将不知道在哪个犄角嘎达的地方服劳役的孔家子弟给翻出来。这个国家不是崇儒么,之前林瑜将孔家给下狱的时候他们还在私下里抱怨了两句。正好,把人给扔过去兴办儒学,想必李氏朝鲜一定非常的欢迎。
身在川蜀之地天天挖矿的几个孔家子弟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希望了,心中如何不悔不当初,但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没想到,有一日居然会被膀大腰圆的狱头给提了出来,重新给洗洗刷刷,换上了一身干净斯文的棉布直裰。这是他们入狱以来就再也没有穿过的代表读书人的衣裳!
“皇上、皇上赦免我们了!”开口的孔家三子一脸的惊喜,他这么说,但是心中却以为这是儒家重新大获全胜了,那个当皇帝的才不得不将他们给放了出来。
这么想着的他突然想起了孔家的衍圣公爵位恐怕也会跟着回来了,也不知道看在他么受了这么多的冤枉的份上,皇帝会多做一些补偿。
他会这么做白日梦原是有本而来,曾经有一个和他一个队做活的汉子就因为当地地方官收受贿赂,栽了他一个罪名。这个汉子在服劳役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而是积极的表现,后来还做了一个小小的狱中管事,也就是狱头。
那掌管服役之人的军士见他坚持自己没有杀人,又能有理有据地说出证明来,有因他很有几分本事,就给他往上报了一个申诉。
后来,上头的调查员下来一查,果然此人是被冤枉的。元凶并一杆子栽他罪名的官员全都数罪并罚。其中抄没来的银钱全都补偿了他,按照汉律,官府还要出钱按照市价来加倍补足这一段时间他的劳务费、名誉损失费等等。
据说那个汉子出去了之后逢人便夸当今皇帝圣明独照,可着那一大笔的钱财很是置办了些许产业,如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在过去伪朝的治下简直闻所未闻的事情,偏偏在本朝就发生了。
同样的,这样的一件事也给孔家子弟不切实际的幻想,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没少幻想出去后拿着皇帝赔偿的钱财重新过如从前那一般不是生产的日子。
“赦免,青天白日的发什么梦呢!”那个来提他们的大汉冷笑一声,道,“皇上这是叫你们去朝鲜教化民众以赎罪孽呢!”而且,不出意料的话,这辈子算是回不来了。
去朝鲜!晴天一个焦雷劈在张口问话的那个孔氏子弟的头上,只把他给吓得张口结舌。那朝鲜是什么地方,就算他么自称小中华,但是在这群旧时的读书人、尤其是其中翘楚的孔氏子弟的眼里,那里还不是蛮夷之地。这不就是流放么!
倒是他那嫡亲弟弟,行三的孔家子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袍袖,示意他别说话,然后上前一步道:“愿以残生效忠皇上。”
他并不觉得去朝鲜就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再怎么样,那也是做得教化这样的事,总比白天黑日的服劳役要好吧?他低眉顺眼地看着手中粗糙的老茧,曾经他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茧子,一点点书茧那是他用心练字,可不像是之前那一段让他难以回首的时光。
一身臭汗、满脸黑灰。
那个做兄长的也很快回过味来,不再出声了。尤其是到了朝鲜,收到了朝鲜国王亲迎的尊重了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回来了。
这才是他们孔氏子弟应该过得生活。
碍于帝国的威名,朝鲜国王不敢给孔氏子弟们封什么爵给什么官,毕竟皇帝陛下可是说了,往他们来教化民众。他们就是做教师的份,不能多逾越雷池一步。
但是,无官无爵并不影响他们对孔家的迷信和尊重。出于孔家的颜面考虑,朝鲜国王并没有将前因后果告知民众,是以整个朝鲜竟出现了竞相拜倒在各个孔家子弟名下,并引以为豪的局面。
对这样的一个局面,上至朝鲜国王下至普通士子都十分的满意,觉得这是‘天下大治’的好苗头。面对将他们送过来的林瑜,朝鲜国王更是特地写了一封信,感激大皇帝陛下的圣明。
他们自觉得到了皇帝赐下的孔氏子弟,比起以后为王前驱的倭人要高出几等不止,一时间整个国家载歌载舞、洋洋得意非凡。
为此,林瑜表示,朝鲜文教治国,就这样很好。商货之事由帝国来负责就好,帝国有的是商人军士,可以保障属国的经济繁荣、财产安全。
一时间,朝鲜满国上下,尽是赞叹恩德之声。至于国内那些被帝国商人给挤兑得纷纷破产的商人,这不是活该么?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朝鲜朝堂上的官员国王才不会因此而去责怪帝国。相反,他们还觉得,这些商户破产之后就能老实地回去种地,这可是一件好事。
孔家子弟对朝鲜国王这么说道,这是恢复了三代之治、重塑礼乐的好事,是大汉帝国都没有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