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妈说她:“等你生完再盖不成吗?非得现在折腾。”
涂海燕说:“以后还有以后的事,反正我现在有空。”
涂妈觉得这个女儿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也难怪啊,现在一个个都叫她涂总,但凡称呼里带总的,总有那么点派头吧。这么一想,再回头一看,嗳,还真像那么回事。
以前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虽然说是因为怀孕懒得打理才剪成这样,不过套装一穿,还真跟电视上那些女老板一样,干练有派头。
有一次,涂妈去办公室找她,她正坐在老板桌后面接电话,那说话的口气和姿态,也是涂妈从来没有见过的。
涂妈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这么有派头的女儿是她生的吗?以前咋就没看出来。
涂妈先前一直觉得她这么柔弱的性子不适合做生意,一再劝说她回幼儿园当老师去,那事情不费事不伤脑筋,假期又多。现在呢,成天埋在厂子里,而且这经商的人多狡猾啊,就她那温吞柔弱的性格还有不灵光的头脑指不定被人骗,被人欺负呢。
结果这回一看,信服了。
她温和,以诚待人,却又相当有原则,多少数量拿多少折扣,这都是死规定,管你熟人生人,管你是不是那谁铁哥们,你巧舌如簧,恩威并重,她也只是笑着听你说,末了再笑着回一句:这个是不行的。
一盆冷水将人热情浇灭,最后悻悻而归,心里无奈又难免佩服,这女人的软刀子,比男人那些哥们义气都顶用,怪不得现在都是她出来主事。
时间一长,大家都摸清她性格,此后再也无需多说了。
她自己也省了不少事。
新房落成后不久,涂海燕在y城人民医院生下一个男孩,八斤六两。
小家伙折腾了她一晚上,在早上七点零六分破体而出。涂海燕那会儿正头昏体虚的,听见这嘹亮的哭声,支撑着说了一声:“完了。”
陪产的涂妈立刻呸了一声,“说什么胡话,大胖小子一个,这大嗓门,还有这胳膊腿,多有劲,你以后指望着他享福吧。”
涂海燕叹了口气,说:“你不懂。”
涂妈摆下脸,“你还能比我懂?行了,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我去看我胖孙子去了。”
事实证明,涂海燕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岁两个月,孩子走路了,涂海燕隔三差五开始丢东西。
手机不见的时候,她怀疑厂里新招来的工人是不是谁手脚不干净了;内衣不见的时候,她又疑心那群人里是不是有变态。
当然,这些东西后来都从自己家里的不同角落被掏了出来,然后发现她丢的远不止这些,五花八门,啥都有。
家里有件事最出奇,马桶隔三差五就会堵,某天,涂妈跟她说:“海燕啊,马桶堵了,赶紧找人修一修吧。”
涂海燕正跟人谈生意,脑袋和肩膀夹着电话,手里还在打印单据,就说:“你找通渠师傅看看吧,我这会儿没空。”
涂妈挂了电话,嘴里叽叽咕咕:“成天就你最忙,也不知你图什么,儿子老妈你都不管,赚那么多钱来给谁花。”
自己嘀咕了一遍,然后给那人打电话,她心里有气,心想你个大老爷们,自己窝在那山庄里舒服,让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的,不免口气蛮横:“家里马桶堵了,你看怎么办吧?”
那人刚出差回来,还没回过家,正跟上头汇报工作呢,就问:“怎么又堵了,上次不是通过一次。”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儿子又扔了什么东西进去,这点也不知随了谁。”
那头咳了一声,口气谦卑地说:“行,中午我回去看看。”
涂妈挂了电话,又嘀咕了两句:“父子俩一个样,一个往水箱里藏,一个直接往马桶里扔,那马桶是上辈子得罪你们了?”
到了中午,那人回来了,拿出工具,动作熟练地把那堵塞的马桶掏通了,带出一条丝袜,还有一团黄白相间的东西。他勾下头瞧了一眼,来到客厅,把那小子拎到一边靠墙站着。
“我说怎么少了两包烟,原来被你拿去喂马桶?再往马桶里丢东西,老子就把你塞进去。”
话还没训完,孩子被他姥姥揽进怀里,瞪着他,“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居然说这种话。”
那人气没下去,说:“你别惯着他,你惯着他更不肯学好。”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我教的不成?”涂妈也生了气,“好心给你们带孩子,倒说是我的不是了,你要是嫌我碍眼了,我走就是。”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正好涂海燕进门,看到两人在争执,涂妈噼里啪啦和女儿抱怨了一堆,最后说:“我下午就回去,你们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涂海燕瞄了那人一眼,没说话,拉着她妈去房间,劝了几句,最后说:“他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别人是有嘴无心,他呀,无嘴无心。”
涂妈没搭腔,其实相处这么久了,她哪能不知道呢,不过是气头上的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