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卉瑶想不通沈嫣是从哪里看出了自己的破绽,她一心想要糊弄过去,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会?萧薇不是说了么,再过几日王爷会派人来通知咱们,我自然是与姐姐一同出去了,没有先走的道理。”
看着苏卉瑶的笑颜,沈嫣紧紧蹙起了眉头:“若果真如萧薇所说,王爷等几日便会来接咱们,何须特意让她来走这一遭,还给咱们一把牢门的钥匙?依我看,她来此处,必然是瞒着王爷与文清的。她对王爷要做的事不赞成偏生阻止不了,才来了这么一出多此一举。她给了你钥匙,故意隐瞒王爷要做的事,你不会不起疑心。你心有疑窦,自会出牢一探究竟,又知前路不易,想要留下我,护我周全,是与不是?”
心事被沈嫣一一说中,苏卉瑶再抵赖不得,只有承认了:“姐姐既知我的心思,还望姐姐成全。”
“此事关乎我的身世,我亦不能袖手旁观。便是要去,也是咱们两个去。”沈嫣当然不会同意苏卉瑶只身涉险。
“姐姐要记着,将来发生任何事情,你都是国公府的二姑娘。别的人,从不与你相关。” 萧薇来过,一时半会儿,这大牢还是个能够说话的地方,苏卉瑶避重就轻地提醒沈嫣到。
“无需多言!要么,你与我留在这里;要么,咱们一起出去。”沈嫣半步不退,伸手就要抢过苏卉瑶手中的钥匙。
苏卉瑶眼明脚快地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将握着钥匙的手负到了身后。沈嫣无法,只得背靠在了牢门处,拦住了苏卉瑶的去路。
对峙了不知多久,终是苏卉瑶先败下阵来。她长叹了口气,妥协道:“就听姐姐的,咱们一块儿去吧。”
沈嫣半信半疑地望着苏卉瑶,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步子。苏卉瑶走到她身边,将钥匙交给了她以示诚心。沈嫣这才相信了苏卉瑶,拿过钥匙,转身开锁。
牢门打开,沈嫣未及回身,后颈被苏卉瑶重重一击,她当即晕了过去。将沈嫣安顿到干燥的稻草堆之上躺好。苏卉瑶说道:“二姐姐对不起。”说完,她出了牢房。锁好牢门后,她看了一眼昏睡的沈嫣,头也不回地走了。
通往出口的路畅通无阻,苏卉瑶心里还有些奇怪,直到在大牢出口处见着了萧薇,才释然了。
见到苏卉瑶,萧薇并不意外,她在这里等待多时了:“王妃娘娘果然聪慧过人。”
苏卉瑶笑不出来,直接问道:“王爷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萧薇的面色凝重地解答了苏卉瑶的疑问。苏卉瑶没有想到顾含风会走这一步,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你别怪我,我也是无计可施才来找你,毕竟……”萧薇与苏卉瑶素无交往,但对她尚有不忍之心。然而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这么做——她有自己的使命。为此,难免要牺牲自己甚至其他人。她安慰自己,苏卉瑶并非毫不相关之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是有责任的。
苏卉瑶看出了萧薇的心思,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你是对的。放心,我自有办法阻止王爷。二姐姐这里,就需要你费心了。”
“你也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到沈二姑娘。”萧薇保证到。
苏卉瑶再没了顾虑,无言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前走去。
第七十九章
苏卉瑶失踪了。
顾含风得到消息的时候,萧薇正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让她护送的人已经安全离开了。
“你去过牢里了?”顾含风望着萧薇的双眸中透着森森的寒意,说出口的虽是问话,语气却是无比肯定。
“我只是做了身为人臣该做的事。”萧薇心知瞒不过去,并不否认。
一声巨响,书案的一角在顾含风的掌下裂了开来:“瑶儿若是出了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语毕,他快步往外走去。
“顾含风你给我站住!”萧薇一声大喝,紧接着是一把利剑出鞘,横在了顾含风的颈间。萧薇的脸上充满肃杀之气:“今日你若敢走出这里,我萧薇定会用这把剑替那些死去的人向你索命!”
顾含风冷冷地看着萧薇,不见半分畏惧:“几日不见,你武功精益到能敌得过我了?”
“便是死在你手上,也是为主殉命,死得其所!”萧薇针锋相对地质问道:“倒是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枉顾少主人的性命?你忘了当年王妃娘娘是怎么拼死保住皇室唯一血脉了?忘了顾老先生与夫人是怎么死的了?莫说是你的妻子,就算是你自己,必要之时也须拼死保护少主人,你怎敢忘了本分肆意妄为?”
顾含风本就为担忧苏卉瑶而心焦如焚,萧薇提及的往事更是触到了他心头之痛。怒从中来,他一把捏住了萧薇的剑,剑身瞬间碎成了几段。萧薇还未及反应过来,顾含风已经握着残留的剑尖直指她的喉间,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从何得知我会不顾儒儿的安危行事?我假意与洪洛妥协,让他带我见到了刘老汉的妻儿,再让文清去找沈辰濠,他是洪洛身边的人,有他相助,从京兆府里救出刘老汉方可事半功倍,还能保证在短时间内不让洪洛觉察。让你护送走刘氏一家,沈嫣的身世与所谓的案子没了人证,洪洛能有何把柄再来要挟我们?”
“你明明在与军方接触……”萧薇没有被说服。
顾含风曾说过,前朝之人可觅得踪迹的只剩下他们与顾儒,可当她发现顾含风的异动时,才惊觉顾含风竟是连她也瞒住了——他随时有实力发动战争,即使不能保证颠覆这个朝代,也足以给他们重创。顾含风要是为了苏卉瑶而动用这股力量,固然可以解开眼前的困局,但是对顾儒,危险之处不言而喻,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洪洛一日是太子,就一日有反扑之机,我投诚二皇子,助他取而代之,那些都是他的人。”若非萧薇所为是出于忠心,她又是个女人,顾含风杀了她的心都有:“不是只有你萧薇才懂得忠心护主!我顾家所付出的何尝比你萧家少?儒儿是我一手带大,我再不济也不会危及到他。救一舍一,于我有何意义?”
“我……我不知道是这样,我以为……”萧薇做错了事,无法再理直气壮。
顾含风无暇与萧薇计较,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苏卉瑶,不理会地出去了。萧薇有心弥补,明里是依着太后的吩咐继续保护洪洛,暗里是注意他的动向,探访苏卉瑶的踪迹。
从萧薇那里听说了顾含风为她所做的事会危及到顾儒,还会掀起更大的风波,苏卉瑶便断了当面劝阻顾含风的念头。思来想去,她只能选择与洪洛一见,用自己的方式终结这一切。
苏卉瑶有心相见,洪洛自是比任何人都要早地发现了她的所在。一座距离普愿寺不远的小山坡上,洪洛看着苏卉瑶,很是好奇地问她道:“你是怎样出来的?”
苏卉瑶没有回答,也不会对洪洛说明个中详情。在她的注视之下,洪洛有点心虚。他隐约觉着苏卉瑶是来者不善,又不十分确定,想着试探一番最为稳妥,即是问道:“为何这么看着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了好多事儿。”闻言,苏卉瑶轻笑道:“从我来到这里我就了解了,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及,更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我一直努力地依着本心过活,到头来,仍是事与愿违,害苦了身边的人,你亦为我入了迷局,失了清明心智,犯下这许多的过错。”
苏卉瑶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洪洛再装傻不得。没有谎言被拆穿后的窘然与无措,他很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苏卉瑶心绪冗沉,答道:“是,我都知道了。”
“那你该明白,只要我一声令下,二姐姐的身世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我全都明白。”苏卉瑶打断了洪洛的话:“想方设法来见你,正是要给此事做一个了断。”
洪洛对苏卉瑶的这句话很是满意,得意自己终能一偿所愿:“想通了就好。不管我做了什么,对你总是真心,你……”言及此处,他忽然止住了话语,变了神色,随即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倒下的苏卉瑶。望着她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他顿生从未有过的恐惧,问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你做了什么?”
毒性初发,腹痛如绞,苏卉瑶挣扎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看着她苍白的脸,洪洛愈加惶惶不安:“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死都不肯到我身边来?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顾含风?”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稍稍减轻了,苏卉瑶终能开口说话:“我说过……殿下与三哥哥……一样……永远都是……我的亲人。顾郎……他是我此生……要执手……执手相伴之人。我……我从未拿他……与你相比过……”
“明明是我先遇着你的,为何,为何就是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洪洛哭出了声来。他还是不甘心,不懂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苏卉瑶没有时间解释太多,也解释不清。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劝解:“事情因我而起,那……就由我……来结束。殿下,趁还可以挽回,不要再……执着下去了……放过二姐姐……好好对娆儿……顾郎与儒儿……也让他们……让他们离开京城,再不要……为难……他们了……”
说了这许多的话,苏卉瑶觉得仅剩的气力正从身体里一点一点被抽离。话音刚落,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拽住了洪洛的衣袖,吐出鲜血将他身上染成了殷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