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指诗、书、礼、易、春秋洋洋数十万字,其中不乏佶屈聱牙之言,就连孔子本人也未必复述得出。王放至今没背熟。
也就至今无权对营中事务建言献策。
王放觉得这样挺好。他有自知之明,要真让他管点正事,白水营不定被祸害成什么样。
……
罗敷还没想好该如何评价,忽见王放眉峰一紧,隔着几案,伸手就要捂她的嘴。手到半途,才想起来不能碰她。悬崖勒马,赶紧转了个半圈,伸到他自己唇边,食指一竖。
她赶紧咽回没出口的话。这才听到墙外似乎有沓沓的脚步声,而且越走越近!
她第一反应是明绣。这丫头住得离她最近。又被她听见声音了?
王放也皱眉,赶紧轻轻收拾几案上的东西,一边嫌弃地用口型说:“这个阿毛……”
但他随即住口。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不像是个妙龄女郎。而且没有往门边走的意思,而是直接停在了窗前,不动了。
似乎是在聆听什么。
罗敷立时脸色白了。
王放反应飞快,扑的吹熄了灯烛,屋内漆黑一片。随即越过几案,一把揽住她腰,几步抱上床榻。过程无声无息。
与此同时,窗户笃的一声轻响,被人熟练地撬开了。
窗帘微微掀起,一个男人轻轻翻窗落地,吐出一口粗浊的气。
第30章 美人
罗敷发现自己在忍不住发抖。是个夜闯她闺房的暴徒?倘若……倘若王放不在, 倘若她此时在枕上安眠, 今日会是何结局?
但王放在场,情况也不见得好了。且不论让人发现她“不守妇道”的隐秘事,她清楚地听见一声金属微响。那人带了刀!
王放也心跳飞快, 指尖出汗,陷进她肩头肌肤。心里面不断闪过各种可能的结局:不反抗暴徒得手, 罗敷有难,名声扫地;反抗暴露自己, 名声扫地;撇下她自己逃猪狗不如……
窗帘放下, 屋内便是伸手不见五指。陌生的脚步声摸黑前行,迈过地板上的坐垫,准确地朝着床榻而来。
王放感到她身子微微颤。也管不得什么不冒犯她的保证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都保证了些什么。
轻轻背上拍一拍, 让她别紧张, 免得失控出声。
然后他手上加劲,把她轻轻推躺在床上。他自己也伸展躺下, 后脑勺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小枕头。丝绵柔软, 左右桂花香。
他心中有数,左手再移两寸,往下一罩,准确地盖住她口鼻,捂住了那一丝细微的呼吸声。一掌温热。指尖触到她细腻脸蛋,却又是滚烫。
她没动。王放松口气。还算乖。
其实他不知,罗敷是吓得懵了,手足发软。此时就算让她起身跑,多半也爬不起来。
她只觉得,有十九郎在身边,应该比自己孤单一人,要……安全些。他如此安排,应该是有些应对的方法。
她用力抓床单,感觉手上一点点渗出汗。鼻尖是皮革气和墨香混合的味道。一簇簇呼吸冲打在他的手掌上,又被闷回来,片刻间便让她气短。
窗外不知什么虫,一声声开始乱鸣,调子愈发快速,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王放数着屋里的脚步声。那人也小心,唯恐碰出声响。小心绕过地上几案,最后一步迈到床前。
王放屏气,尽量将呼吸放慢,克制着不出太大声音。心跳如同急促的雨滴,冲得他一阵阵头疼。熏香炉里还残余着未燃尽的龙脑,他等那烟雾飘来,猛吸一口,换得胸中片刻的舒适。
那人只听到床上一个人的呼吸声。心中有数,似乎也伸出手,极慢极慢地往下探。
触到一张温热的脸。虽不细嫩,却也光滑。颌下线条虽嫌硬朗,却也周正,不失为美人一个。
王放连牙都不敢咬。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暗自庆幸,来讲课之前,特意修了胡须茬。
那人满意,似乎是一声低低的笑。然后突然下手,捂他的嘴!
王放张口一咬。嫌那手上有毛,没用太大力。
趁他抽气缩手,一骨碌翻起身来,抄起屏风侧面的铜香炉,用力一砸!
哗啦啦香料掉落,满室异香。接着咚的一声闷响。也不知砸在了暴徒的什么部位。但听一声闷哼,扑的一声,人倒了。
王放这才出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蛋,一脸厌恶掸掸手。
然后床上爬两步,将罗敷扶起来。她双手冰凉,几乎稳不住身子。
他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只听地上??。那人竟是体格强于常人,慢慢的爬了起来!
王放反应急速,弯腰,摸黑再一炉砸过去,砸到一个柔软的臀股部位。
只听得踉跄脚步声,那暴徒身手不逊于王放的敏捷,显然也已提前计划得当,一次未能得手,立刻翻窗逃逸。窗跟下一阵青草折断的簌簌声响,虫鸣戛然而止。
王放起身便要追。但听身边喘息急促,袖子被轻轻拉住了。
罗敷几乎喘不过气来。今日之事,已经是她一生中到此为止,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一件事。
一个暴徒跑了,焉知没有接应的第二个!
她眼中几乎是恳求:别丢我一个人在这儿。
窗帘大开,淡淡星光洒入,显得她眼中水汪汪的柔弱。
王放也立刻想到此节,瞬间权衡,还是放弃了追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