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色烂漫到极致, 有清冷昏黄路灯伴月光,也有晚风吹小雪缠缠绵绵。
梁戎抱着裴月神从一盏又一盏的路灯下走过,她扬起头, 梁戎的脸庞有点逆光,模糊到不太能看清轮廓。
他感觉到她审视和好奇的目光, 平静解释道:“之前和几个朋友合伙做点生意,他们头脑不错,公司发展就越来越好, 我不善于经商,就不怎么露脸。”
裴月神弯了弯唇,搂着他的胳膊收紧,刻意地凑近他喉结, 把脸枕在他肩上。
梁戎的身体明显有点紧绷, 步伐微微滞住。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啊?”她问。
梁戎沉默一会儿后才紧绷着身体抬脚继续走:“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骗人。”
梁戎低头看她。
“你才不是不善于经商,你是不喜欢上流圈的尔虞我诈, 不喜欢他们捧高踩低的手段。我知道小时候的你就很不喜欢这群人, 你总是特立独行, 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开了侦探社,但你也明白这个社会是很需要金钱和权势来立足的, 所以也一早就有创业的心思。”
裴月神有个优点,她很善于观察人,只要在她身边呆上一段时间,她多多少少都会把这个人看透, 而梁戎,就算不用刻意观察她也知道。
“我们梁戎,真的成为很厉害的人了。”她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如水, 就像在看过去的那些日子,语气也带着对过往的回忆和感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追悔和苦涩。
梁戎垂眸问:“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最开心的事。”
“那样就好。”
他的出身在上流圈中常常被用来嘲笑,裴月神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不少同龄人嘲笑梁戎的话。
他们笑他只是个管家的儿子,把他当成下等人,孤立他,讥讽他,排挤他,对他恶作剧,想办法捉弄他。
所谓的上流圈,所谓的有钱人,他们天生有优越感,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自认为身份高贵,总是瞧不起普通的民众。
梁戎的父亲因为是裴家管家的原因,他从小与上流社会的小孩同样上贵族学校,在这样畸形的环境中长大,他承受着无数的嘲笑,感受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暴力。
这么多人中,唯有裴月神把他当成一个平常的人,会与他玩耍,会依赖他。
虽然裴月神有时会闹脾气,可她是天性使然并没有半分恶意。
梁戎父母去世后,他离开当时那个圈子,唯一舍不得和放心不下的就是裴月神。他始终承认,裴月神的确是他存放在心底已经很久的一道光。小时候的她没管别人异样的眼光,仍旧与他走得很近,就算别人引诱她讨厌他,她也并没有临阵倒戈。
梁戎至今还记得和裴月神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从裴家的花园里跑出来,双马尾上系着铃铛,跑起来叮铃铃的响,可爱又生动。
她抱着一株硕大的向日葵站在他面前,看起来是那么小,仿佛向日葵都快把她压倒。
小姑娘费劲的把向日葵塞给他,笑起来粉雕玉琢的漂亮。
“梁戎是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今天开始你要照顾我噢,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我会是你的第一个朋友。”
那天万里晴空,天气好得不可思议,裴月神笑容友善甜软,像神明光顾他的世界。
梁戎从那个时候开始心底变得敞亮。
是啊,他的确有好好长大,如果没有裴月神存在的那几年,他兴许也会变成第二个江显。
梁戎把她抱上车,裴月神看着他认真把自己的裙子整理好,关车门的时候还特意注意,没有压到她的礼服。
等梁戎上车,裴月神意味深长说:“礼服是江显买的。”
梁戎“嗯”了声,没什么表情的把安全带系上就开车:“知道。”
她还在攒钱阶段,不可能给自己买这么奢侈的东西,唯一有可能的是江显,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梁戎今天已经想了一整天,同样是男人,他当然明白江显已经对裴月神感兴趣。
车内很安静,从裴月神说过刚才那句话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梁戎转头看她时才发觉她闭着眼睛像在睡觉。
梁戎多看她一眼,帮她把衣服盖在光洁的双肩上,目光落到她礼服上一瞬,他想起裴月神刚才说过喜欢这条裙子,其实他也可以送她很多,只是不知道对她来说,是不是江显送的更重要。
在梁戎转过头去后,裴月神悄悄睁开眼睛,她并没有睡,她不信梁戎真的不在乎,她就是要故意激他,还刻意装不在意的模样。
快到家的时候裴月神还没起睡醒,梁戎没忍心把她叫醒,想出去抽支烟等她再睡会儿才把她抱回房。
准备下车的时候,他后面的衣服被人拉住,梁戎回头,裴月神睁着一双水雾氤氲刚睡醒的眼睛看着他。
他把烟收起来,不自觉稍稍放缓声音。
“醒了。”
“嗯。”
“下车回家,大家都在等你。”
裴月神没反应,梁戎凝视着她打量了一会儿:“怎么?”
“脚疼。”她撩开裙子,脚上穿的是六公分高跟鞋,其实她并没有觉得疼,只是想耍赖要他抱。
梁戎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也不知有没有看透,裴月神脸上一直挂着笑,才不怕他看穿呢,看穿又怎样呢?在面对他的时候裴月神总有万般的自信。
“等着。”梁戎下车走到她这边的车门外面,开车门把她抱出来,裴月神愉快的搂住她,看她高兴,梁戎眼里有了点笑:“刚在耍赖?”
“是啊。”她理直气壮。
“谁像你,孩子脾气。”
裴月神凑在他耳边低语:“就耍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