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宜哑口无言。
他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他是白未秋的什么人?他要白未秋醒来。
“是。”
没有立场,没有资格,不是什么人,但是他要白未秋醒来,只要醒来,他才有一丝希望。
“我为什么要醒来?”白未秋轻叹一声,忽而展臂指向远处,对李言宜说:“你看看那里,你说我要不要醒来?”
李言宜顺势看去,前方黑洞洞的一片,如同白未秋阴沉的面色。
李言宜回头看见白未秋目视着黑暗的前方,眉头微皱,双唇紧抿,眼中是说不尽的忧虑与哀愁。
“它们存在于我的记忆,哪怕我身处于这样的梦中,也只能止步于此不去触碰,却永远无法舍弃。”白未秋伸出手,从空中接住一片洁白的飞羽,“那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现在灯将熄灭,你可得见那些黑暗的历史。”
“我不介意你将灯熄灭,我甚至欢喜能因此得见你的黑暗,并将爱上它。”
白未秋的笑容惨淡,如同李言宜手中摇曳的莲花,他道:“你在此耽误太久,你看你命灯的光芒渐渐黯淡,我有法子让你毫发无伤的离开此处。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不愿回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哈哈哈。”白未秋大笑出声:“白未秋何许人?无容身处于天地间,只能蜷缩于梦中,你何必冒此奇险来唤醒一个不愿醒来的人呢?”
李言宜不再回答,只信步朝前方走去。
苍凉的声音在高阔的空间中回荡。
“未秋,我有预感将有事发生,到时我将无法保证我的处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所有的事情发生之前,将你送离长安。”
李言宜看见风吹起宸明殿的帷幔纷飞,夜凉如水,是漫长的冬日到来之前的序曲。
太子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容颜后是一身红衣喜服的白未秋。
“未秋,今日是你成婚的日子,若非我召你来此,此刻应是你洞房花烛的时候。”太子转头看着白未秋,“此事虽紧急,我却不得不承认,有我的私心,我总想看看你穿着这身喜服的模样。”太子颓然一笑,起身走到白未秋的面前:“我已经吩咐袁少尉做好部署,送你出长安。当然,你可以带上你的妻子。”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白未秋的鬓发:“高山流水,一路……”
“不,我不走。”白未秋打断他的话,“殿下以为未秋是怎样的人?”
“什么?”太子愕然。
“殿下可以要未秋停止娶亲,可以随时召唤,甚至要未秋的性命,未秋绝无二话。但不能让未秋在这个时候离开殿下!”他撩袍拜倒在太子脚下,朗声道:“白未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当此之际要我离开您,离开长安,未秋万万不能遵从!”
“离开,这是我的命令。”太子的语气坚决,“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其中盘根错杂,我并不希望你被卷入其中。”
白未秋摇头,态度坚决:“你要让我离开长安,然后每天提心吊胆的期盼你无恙,听到一丝关于你的消息就寝食难安,无一日安宁吗?我绝不!”
太子扶他起身,凝视片刻,无奈与他拥抱:“未秋,此事非同小可,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更不敢离开你。”
李言宜站在帷幔后的阴影中,心如山峦起伏,白未秋与太子之间的感情很深,这种感情纯粹而清澈,即使用爱来形容,都显得太过肤浅。他在阴影中看着太子清朗的面容,感受到心中升起清晰的嫉妒,即使太子已经死了,却无时不在白未秋的梦中。
白未秋回去之后便写休书要休妻,白父震怒,只认羽娘为媳,将白未秋逐出白家。
厄运来的很快,太子本身就是个太过理想的人,他的主张是圣人的那一套天下大同,极力改革,触及多数权贵利益,连先皇后的母族也渐渐不再支持他。他与白未秋的关系,被人肆意渲染,在长安传的极为不堪。
先前白未秋的一句诗无意冲撞了皇帝名讳,有心人对此大做文章。皇帝患了头疾已久,瞥见此诗,大不耐烦,只道按律惩治便是。不想太子竟为他说情,加之太子诸多政见与皇帝不同,使得龙颜大怒,收回太子监国一职,勒令他在东宫反省。
天气或晴或雨,并不因人寰悲欢而改变。
那日的天空很蓝,如同碧澄的海。
一队轻骑围住了通往东宫的小轿,轿夫们吓得委顿在地。
为首一人道:“我等奉旨来取白四郎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