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师兄,冲觉罪不至死……”

“他的命是我救的,现在我把他收回去,有何不可?”一念有些冷漠地说道,见梁澄露出惊诧的神情,不由发出一声叹息,“今天如果放过冲觉,对我不会有任何损伤,对你却是致命的,师弟,你不会不懂,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的确,梁澄握紧双拳,如果冲觉将他与一念的关系泄露出去,一念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因为他还有一个不世阁阁主的身份,于他却是一个烫手的把柄,要知道在世人眼中,身为当朝储君的他,是为了万民福祉才出家为僧的,结果竟然与一个男人搅在一起,秽乱禅林,违背伦理,此事一旦曝出,为了所谓的天家脸面,等待他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囚禁……甚至又是鸩酒一杯,就像上辈子那样。

梁澄闭了闭眼,他心里很清楚,但是如此毫不在意地取人性命,对方又只是个无辜的少年,梁澄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的良心,何况他完全能够以别的手段控制冲觉,对方不过一介毫无背景涉世不深的小沙弥,虽然麻烦了点,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动之以情,总能叫他闭紧自己的嘴巴。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梁澄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然一派清明的坚决,出其不意间,闪身至冲明身后,手刃一落,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软软地倒在地上。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冲明还有些难以置信,国师大人难道也要取他性命,他怎么能……

一念见到梁澄的动作,不由皱起眉头,他倒不觉得梁澄是要将冲明一道灭口,以他对梁澄的了解,对方故意击晕冲明,就是不想让冲明看到或是听到太多,也算是一种保护。

看来梁澄是不会让他碰冲明了。

“师弟,你这又是何必?”

梁澄没有理会一念,径直走到冲觉面前,俯下身来,冲觉的双眼依旧睁着,除了死亡那一刻的震惊与恐惧,依稀可见一丝担忧与急切,以及不解。

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戛然而止。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死的这样的不明不白,而下手的人,却是他这辈子最是敬慕感激的救命恩人。

梁澄心中愧疚,一声“对不起”卡在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因为他没有脸面也没有立场,说到底,冲觉会死,他难逃其咎。

他阖上冲觉的眼皮,轻声地念起了往生咒。

一念立在梁澄身后,眸光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梁澄收起佛珠,起身转向一念,问道:“你在下手之前,可有想过怎么隐瞒?”

一念心中微怔,抬眼回视梁澄,对方所说的“隐瞒”,当然不单单指如何隐瞒外人,还包括梁澄,的确,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叫梁澄发觉,眼下他当然可以推辞道,他会下手也是一时冲动,他太怕梁澄会因此遭到明元帝的软禁,所谓关心则乱,于是失了分寸。

但是一念最选择坦白,他毫无避讳地说道:“想过,在不世阁里找个年龄相仿的人替代,他们从小训养,你对冲觉不甚熟悉,很容易就能瞒过去,之后再假做意外死去。”

梁澄哑然,半响,颓唐地低下头来,道:“师兄,那你打算一起杀了冲明吗?”

一念上前,正要伸手拢住梁澄,却被对方避开,对于梁澄的逃避,一念却状若不见,继续上前看似轻巧实则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将人牢牢锁进怀里。

他把下巴搁在梁澄肩膀上,声音有些低哑,“师弟,你若是不想杀,那便不杀,但是要放过他也是不可能的。”

梁澄这次并未像以往那样抬手回抱一念,他也不是在没有生一念的气,只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天意弄人,何况冲觉的尸体就在二人面前,他做不出亲昵的举动。

“我知道,我会让流云给他喂药。”最后,梁澄轻轻推开一念,道:“师兄,你把冲觉好好地……下葬,之后的事,就按你说的处理,冲明还是交给我吧。”

说着,梁澄便弯腰抱起昏迷中的冲明,往归真居的方向飞去,夜风卷起的衣袂,正好掠过一念伸出的右手指尖。

……

归真居内,冲明幽幽转醒,眼前之人却不是梁澄,而是冷着一张脸的流云。

“以后你就一直跟在国师大人身边伺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做不知道,”流云将一瓶药抛向冲明,继续道:“这里面有四粒解药,每七日服用一次,一旦停下便会断肠而亡,只要你忠心耿耿的,国师大人必不会薄待。”

冲明收下药瓶,起身伏地跪倒,声音平稳道:“弟子领命,谢国师大人不杀之恩。”

流云点点头,冷漠离去。

木门开了又阖上,冲明敛神,直到不再听到任何足音与气息,才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只见一滴血液从他的指尖滑落,他猛地一挥衣袖,案上粗陋的茶具顿时纷纷砸到墙上,化作碎片。

“一、念!”冲明咬牙,从喉间一字一字地挤出一念的名字,带着刻骨的嫉恨。

第66章 梁澄被抓

归真居里依旧只有两个小沙弥,寺里并没有人察觉出冲觉已经被人换了。

第二天冲明刚一出门,就见到隔壁屋门口立着“冲觉”,对方好像也是刚刚关上门,见到冲明,仰脸向他微微一笑,露出上下四颗牙齿,正是冲觉平日里笑的模样,纯然之中透着拘谨。

“冲明,你也起了。”

眼前的“冲觉”没有一丝破绽,冲明缓缓地弯起眼角,点头道:“嗯。”

“我们赶紧去烧水吧,国师大人再过两刻就要起身了。”

冲明垂目,“好。”

四月暮春,桃枝早已长出嫩叶,花瓣只剩两三,杨柳撑开满目翠色,黄莺啁啁啼鸣,飞燕剪过柳梢,掠向檐角。

春日融融,和风煦煦,一切都很祥和,昨夜的一场风波,好似月色下的寒雾,太阳一出来,便消散无踪。

直到日暮,倦鸦归林,一念都没回来,临了哺食,“冲觉”向他禀报,温泉山庄的管事甘州来拜。

“阁主之前不曾回来,阁里积了不少事务,眼下还在京郊的庄子里处理,今夜恐怕赶不及回城,阁主吩咐小的给大人传话,晚膳不用候他。”

梁澄手里原先拿着经卷,却很久没能翻上一页,闻言搁下手里的经书,半响方道:“有劳了,甘管事。”

“此乃小的分内之事,”甘州原本半弯着腰,此时却抬起眼来看向梁澄,如常道:“不知国师大人可有什么话,好让小的捎给阁主?”

梁澄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属,因此也没注意到甘州眼里深长的意味,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经书的一页书角,双眼也不知落在何处,过了片刻,问道:“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甘州:“若无意外,明日午时便可回寺。”

梁澄点点头:“好,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