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妮的手停在那道伤疤上,指甲刮过那道极为丑陋的伤痕,这道伤疤她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却觉得它似乎压抑了她所有的情爱。不知为何,安泽西的问话令她心底沉沉的有闷痛灼烧的感觉,她坐在沙发上不敢看他,即使这样,也无法遮拦他话语中浓浓的伤。
“你说如果我看见我身处地狱之中,她会不会高兴呢?如果这是她要的,而她已经看到了的话。”安泽西幽幽冥冥的目光浮现出几点森冷,自从知道她离开,他就不再明白生活中还有什么事情是快了的。他活着,并不只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两个孩子。如果有一日他不再了,至少要让两个孩子能够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个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他不能抛弃他们。
局促不安中,安泽西的话就好像是魔音,扰乱了唐妮心中的平静和无波。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抬头看他,不过她的眼中有愧疚,甚至是害怕。
“我不知道……”嗓子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唐妮声音淡淡的,似乎如同雨中的丁0香花结着一点点的愁绪。
“你不会不知道,你应该最为清楚才对。”安泽西话语如刀,眼睛犀利如鹰,他灼灼的目光坚定的望着她,不叫她再去逃避。他已经真的有点累了,从她离去的那一刻开始就累了,现在则是更加的疲惫。他疲惫的抬不起双手,甚至是睁不开双眼。如果他有力气,他也许会如鹰一样把利爪伸向她,如果他还有力气,他一定会用眼睛告诉她,她才是残忍的那个人。
唐妮捂着自己有点痛的头,她摇摇头,精神有点崩溃状态道:“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泽西落寞的眼睛圈住眼前的人,他真的很想去抱一抱她,或者是轻轻的吻她,将她身上的痛苦都挡掉,只是他现在不想。
“你回去吧!”安泽西无力地看了一眼唐妮,今天他也累了,伤口似乎被一次次的撕裂开,一次次的颤抖着手用针在皮肉上走过。他累了,至少现在不想逼她。“通缉令的事情我会处理,不过我只想要你不管什么时候或者是去了什么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唐妮恍惚地出了房间,她幽然地走过庭院的鹅卵石小路。门外已经有司机在等候她,她上了车迷迷糊糊地报了一个地址。多是不头。
司机有点惊讶,不过还是按照她说的地址将她送了回去。
“小姐,到了。”司机犹豫了一下,叫了一下车子里的人。
唐妮头脑有点不清晰,她下了车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上。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为何知道这里,明明她没有来过这里。仰头望去,葱郁的高大树木如同是一个个藤蔓,在半空中交织,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拱桥一样的小天地。陈旧的房屋,熏黑的墙壁,零散的绿色盆栽挂在窗台上。这里,她真的没有来过,可是她却知道地址。
司机站在车外,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姐,你确定是到这里吗?”
“恩。”唐妮看了一眼司机,悠悠地往小区里面走去。这里似乎有点熟悉,熟悉的令她觉得头痛。陈旧的六层小楼,还残存着以往的苏式建筑,厚重而又朴实无华。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却令唐妮倍觉熟悉。
路应该怎么走,她似乎是没有迟疑的,脚尖就自动的转了方向。向左再向右,然后绕过一个小花圃,最后到达一栋六层的旧楼门前。她仰望着六楼,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坐在花圃边的椅子上,唐妮觉得头有点痛。安泽西说的故事如同是一条小小的蚯蚓,一点点的将她脑袋中碾平压实的东西翻了出来。一点点的空气,一片片的记忆,都开始慢慢的随着安泽西的话自动归位。脑袋好像要炸裂开了,唐妮头痛难忍,人晃悠悠地趴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小姐,你怎么了,要去医院吗?”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关心,甚至还有点熟悉,唐妮缓缓地从椅子上勉强坐起来。
印入眼睑的是一张俊秀的面容,秀丽的眉目,眉心处恬静淡雅,透着一点点浓浓的儒雅。男人的皮肤很白,只是看起来还算是健康。这样的面容竟然令她觉得有点熟悉,甚至似乎似曾相识。她见过这个男人嘛?她蹙起眉头想了好久,自己似乎真的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小姐,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男人关怀地继续问道,伸手扶住唐妮的手臂。这只手力道不大,甚至还有点谨慎地不引起误会。
唐妮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摇摇头。
“我看你脸色苍白,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似乎怕唐妮随时都会昏倒,男人又问了一遍。唐妮摇头,她不想要去医院。这几年来,她最怕的就是去医院。一般孩子提到医院都是针管,而她提起医院则是一片鲜红色,她怕医院,甚至极为的厌恶医院。
唐兆希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有个女人躺在椅子上,他有点担心,就上前来问问。不知道为何,看着那个身影他竟然觉得像是自己的妹妹又回来了。只是他心里明白,妹妹如何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六年来,他也会时常的认错人。在大街上,他看到一些背影,总是无意识地会多看几眼。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又一次次地痛过以后,他才真正的明白死亡的意义。如果是真的死了,那么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唐放歌,也再不会有一个妹妹。
眼中有点遗憾,这张如此平庸的脸孔并不是放歌的脸孔,只是她的身形看起来像而已。唐兆希忍不住地揉揉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似乎又开始多疑起来了。
“你不舒服吗?”唐妮看眼前问自己是不是有问题的男人脸上有点苍白,眼中有一股浓深的怅然,她忍不住地问道。
唐兆希苦笑道:“我没事,只是见你像是自己的一个亲人。”
“真的很像嘛?”唐妮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光亮,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张脸孔她在什么地方见过,甚至是深深地熟悉,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过。
“真的很像,像我已经去世的妹妹。”唐兆希眼中不由的有一点温柔,不知为何他见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有一点熟悉,甚至是愿意跟她说会话。
“抱歉。”一般这样的问题都是不应该问的,问这样的问题只是会叫别人更加的伤心。唐妮有点不好意思,她不应该勾起了别人伤心的往事。今日,她已经看过够多的伤心痛苦了,她不想要看到更多。她的心是有限的,不想一次次地看见那样的目光。
“呵呵,没事,她都已经去世六年了。如果是她刚走的那一年,我真的会很伤心,甚至是忘不掉。只要是一说起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泪水就下来了,但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我已经不会再想起那么多的事情,只是有点微微的伤感而已。”唐兆希坐了下来,他的目光飞在空中,淡淡的愁绪有点忧伤,不过看出来他至少不会伤的太深。
唐妮坐在唐兆希的身边,他听着他说话,似乎也觉得心能够平静下来。
说到以前的往事,其实很多都是极为细碎的事情。很多时候,唐兆希自己都会说着说着忍不住地笑起来,或者是有点伤感。讲到自己小时候总是跟妹妹争吵,由于他自己没有多少能力总是想要去帮助她,结果每次都是自己被打的很惨。很长的时间,她都会任性地说自己想要一个强壮的哥哥,一只手都可以打到一头牛。这样的话都是孩子气的,即使是这样,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依旧很好。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的就说起了这些小事情。”唐兆希很是歉然的一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明明只见过一面,但是他就是想要告诉她很多事情。关于自己的妹妹唐放歌,还有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回忆。他并不是一个多舌的人,只是现在竟然有点多话了。
唐妮摇摇头,“我觉得很好。”
“是很好,不过她还是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这里的房子其实并不是我最初住在这里的,而是我妹妹租住的房子。现在房子是在我的名下,我每周都会过来住三两天。都说人死后是有灵魂的,而且灵魂会守护在自己的家人身边。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呆在这里,至少能给她最后一个家。这个家算是属于我们的,至少她也有家可以回了。只要她不贪玩,就应该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小时候就有点不太喜欢在家里呆着,总是喜欢出去玩。都说人死后灵魂会变得如同是孩童,我只是想她不要贪玩,乖乖地回家。即使看不见她,只要她能够回来就好了。”喃喃的,唐兆希的眼中有一点点泪光。他仰望着天空,眼中有点泪水。
唐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递了过去,唐兆希接过纸道了一声谢。
两人说了一会话,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唐妮才离开了小区。
离开小区,天空不知为何忽然的下起了雨。天空中的闪电一道道的劈过天际,如同是一道金色的大斧头要将天空都劈成两半。天空中的乌玉被撕裂开来,露出一点点蓝。唐妮走在路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淋湿了她的衣服。这样的雷声闷闷的敲在她的心间,如同是打鼓一样令她全身都在颤抖,尤其是那些金色的闪电,也如同是她心中的一根弦被拉扯着。。
全身都湿透了,要不是贝诺打电话过来问她在什么地方,她估计还在游荡中。唐妮蹲在路边等着贝诺过来接她,而她则是缩成了一团,像是一个小小的刺猬。
头痛,身体似乎也发热,头重脚轻连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摇摇晃晃起来,十分的不舒服。蜷缩的身体被一件大衣紧紧的裹住,唐妮抬头才看见贝诺一脸的不满。
“下这么大的雨,你难道就不知道躲雨吗?”萨兰说唐妮只是去逛街了,不过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像是逛街,反倒像是迷路的孩子。他的大手攥着衣服的一角。不由分说将唐妮打横抱起来,然后缓缓地走向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