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暖日色薄,轻轻悄悄地游移至窗边,宛若哪家顽劣好奇的孩子,伺机窥视屋内的景象,却被病房中的粗糙的窗帘遮挡,唯余一片朦胧似雾的漫光。
在柔和而明亮的微光中,宁次慢慢睁开了眼。视线清晰了又模糊,他等待了许久才认出来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这么说,他是活下来了?
呵,还要在这个凉薄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啊!
一瞬间,他竟有些消极厌世地想道。
但随即,他又惦念起旁的事来:他既然被送到了医院里,那么任务是结束了吧?鸣人带回佐助了吗?其他队员又在哪里?还有风岚……她怎么样了?
心之所向,他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住,便挣扎着起身。未曾想不大的动作也能牵扯到左胸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闷哼一声,又躺回了床上。
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床边正安安静静地伏着一个人,正是方才还记挂着的风岚。
宁次正躺在稍稍倾斜抬高的枕头上,这样的角度这样的距离,让他偏头时正好能从斜上方细细观察风岚的面容。
绰落的光影中,风岚熟睡的侧颜格外恬静美好。她侧头枕在交叠的双手上,深沉的呼吸吹得床单上的褶皱来回拂颤,似初破茧的幼蛾微微扇动着明薄的翼,掀起柔绵的风丝丝沁在心尖。她的睫毛长而密,根根分明向上翘起俏皮的弧度,仿若孔雀盛开招摇的尾羽,炫耀那份瑰丽的绚烂。
宁次一直认为,风岚是一个性格追不上颜值的人,但凡她能稍微正常一点点、表现得像个女生一点点,追求她的男生不知几何。
话说,这家伙当初还想向他表白来着?可惜他当年不知道她在他家附近徘徊是做什么,还以为她是想来刺探日向家的机密,直接出门把人给轰走了。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也照轰不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晚,正是她一生中最不幸的夜晚。而以那种方式逃过一劫的她,大约也为自己少不经事的荒谬行为为耻,之后便都没提过。而事隔经年,那昙花一现的年少慕艾,也终究被她抛之脑后了吧?
莫名的情绪涌动,宁次不自觉地伸手,似想触碰她的眉眼。
“唔……”似有所感一般,风岚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好像即刻就要醒过来。
宁次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转正了头,仿若无事一般。
风岚悠悠转醒,她懒懒地撑起身子,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饱的无精打采模样。可当她抬头看见了睁着眼睛仿佛在发呆的宁次时,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喜出望外道:“宁次君,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啊!你身上有好几处贯穿伤,虽然静音前辈拼尽全力把你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可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痛呢?不过静音前辈也说了,只要你最近安心休息,很快就能恢复的,而且也不会有后遗症。日向家那边也得到消息了,日足大人传话过来,说今天会带雏田和花火一起来看你……bbb……”
吵死人了!!!
宁次生无可恋地想道。
“佐助回来了吗?”宁次适时地打断了风岚,平淡问道,“……牙他们,怎么样了?”
风岚明快的笑容忽地蒙上一重灰败的阴影,她怔忪了片刻,才勉强挤出一丝安抚性的微笑:“大家都回来了。鹿丸轻伤;牙倒是伤得重,但不危及生命;只有你和丁次,算是一只脚都跨过三途河了,不过,有纲手大人怕什么?再重的伤还不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哈哈哈……”最后的几声尬笑让强颜欢笑之意愈发昭然。
“那么,鸣人和佐助呢?”风岚避重就轻的敷衍答复让宁次生疑,他也不跟风岚绕弯子,直接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
风岚知晓瞒不住宁次,她垂了眼目光瞟向一边,一边抬手将发丝埋在耳后,平静道:“鸣人都好,就是查克拉使用过度。佐助……”
她突然觉得口中苦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停顿良久,才露出一个不知是释然还是哀戚的苦笑,简单道:“他走了。”
“哦。”意料之中的结果,宁次很淡然地接受了。他转正了脸,没再去看风岚。
一帘朦光透进病房内,明亮却幽冷,照得人几乎目不能视,氤氲得眼前景象亦有一种遥远的淡漠,仿佛覆了一层霜雪微冷记忆,轻易穿透触碰的手,在指尖冰凉沉淀。
宁次蓦地感到些许的灰心与颓丧,他看着那前望不到尽头的光源,半阖着眼,缓缓道:“抱歉,风岚,没能把你弟弟带回来……”
风岚惊讶抬头看他,一时不知如何反正,只怔怔地开口道:“没有、不用,宁次君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佐助那个性子我知道,他想留下没人赶得走,他想走没人拦得住,这不关宁次君你的事……”
“抱歉。”宁次不听风岚的宽慰,仍是固执地向她道歉。他转过头看着她,白色的眼瞳没有风岚熟悉的自信与骄傲,取而代之的是极力隐藏的懊悔与歉疚。
“这是我许诺你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但是我却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