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木叶众生百态(3)(1 / 2)

梆子响了三声,屋宇院落中明亮的灯火次第熄灭,占地广袤的日向宗家大宅渐渐隐没寂于夜的黑暗中;俄顷,一盏盏夜灯从宅子的各个角落相继亮起,隐约烘托出建筑和缓而规整的线条。千灯幽浮,萤火微光,灿灿然若迢迢银汉倾落,人间天上星河两相照映。

日向家规矩森严,子夜过后所有屋中必须熄灭主灯,年年如一,即使是今日也不例外。只不过,即便是熄了灯,对于日向家的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个无眠之夜。

雏田手里拿着个小巧的剪子,稍稍倾身,借着夜灯淡黄微沉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剪开宁次额头上缠着的纱布。而宁次则沉默地端坐着,任雏田摆弄着自己毫无反应,只盯着床板上那尊龙柳绣球插瓶暗自出神。

熹微的灯火将龙柳干枝蜿蜒盘曲的妖娆姿态投映于障子上,瘦影横斜交相错落,恍惚看去别有几分峥嵘清癯的桀骜风骨。而那开得灿烈花团锦簇的淡紫色绣球,在灯影之下竟有一番颓然欲谢的倦懒慵姿,似迟暮美人含泪垂首,万般心事欲语泪先流。长枝拢萼,刚柔并济,姝毅得宜。

雏田解下了纱布,见宁次一言不发,想他估计又在想风岚的事,便嗫嚅地开口道:“宁、宁次哥哥,火影大人的药,想必不必日向家的差,我、我帮你换上吧?”

宁次听雏田出声,便转头看去,目光正好落在了她手中的那个圆钵上。

他记得清楚,当时风岚拿这伤要找自己讲和,而他那时心中仍有气,便拒绝了。随后发生了一连串出人意料的变故,这么一件小事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再次见到这个圆形药钵时是在医院里,取岩来到坐在检查室外等待结果的他跟前,拿出小圆钵,对自己说:“这是风岚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用不用你自己看着办,但是收,你是一定要收下。”似乎怕他心有芥蒂,取岩又加了一句,“我找静音前辈验证过,这的确是火影大人亲自调配的药。她没有做手脚。”

宁次道了谢,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漫不经心却坚定异常地回了取岩一句:“她不会害我的。”

忆及此处,他的心绪又被那种矛盾复杂的情感所主导。

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风岚愚弄欺骗,他对她有怨有怼,有怒有忿;但唯独,没有恨。

他不恨风岚,一点也不。

曾经以为,宇智波风岚就是一本浅显易懂的书,白纸黑字一目了然,扫过开头就能轻易猜到结尾;可仔细一读才愕然发现,书中内容晦涩难懂,遣词造句字字珠玑,且章节篇幅被篡改删减得面目全非,将她的故事藏在大量留白之下,难以从只言片语残篇断句中拼凑出完整的情节。

他空有一双好眼睛,却望眼欲穿也看不透埋没的真相。

每每思及此处,就好像浑身被带了细刺的荆棘捆住,又被丢进了柔软厚实的落叶丛中,全身都在软软密密地痛着。

他挣扎不开,只能任其陷落。

雏田见他眼神沉溺,似沉沉地堕入海底的一叶孤帆,永不见天日。她有些担忧,不禁又唤了一声:“宁次哥哥?”

宁次蓦然回神,抬眼瞥见雏田正望着自己,目带隐忧。他定了定神回想起雏田方才询问他的事,便点了点头道:“麻烦您了。”

雏田松了口气,着手开始帮宁次换上新药。

碧绿的膏体被棉签挑出,均匀地涂抹在额角的伤口之上,清凉温和,质地柔润,丝毫不刺激,清新的草药苦香四溢,莫名能安抚患者焦躁的情绪。

雏田又替宁次将绷带包好,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姐姐……”

伴着这一声略带紧张的呼唤,和室的障子应声而开,花火往屋里探了探头,然后“哗啦”一声拉开了纸门,扑进了雏田怀里。而雏田温柔也而怜爱地环住了她。

花火之前被日向日足委托给奈良鹿久照看,直到此时日向家尘埃落定,才把她接了回来。

花火在雏田怀里蹭了一把,才抬头目光忧切地望着雏田,急急问道:“姐姐,我听说日向日原造反攻进了宗家,你被他劫持走了,还受了伤。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紧啊?”

雏田刚想细细向她解释,跟着花火过来的日向夏却抢先一步答道:“花火大人无需担心,雏田大人无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便好了。”说罢又微不可察地朝雏田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勿要与花火透露太多内情。

“姐姐,是真的吗?”相同的说辞日向夏已经对她重复过许多遍,可她偏不信,非得亲自来问问雏田才罢休。

雏田收到了日向夏的暗示,想着父亲暗中送走花火,就是不希望她参与这件事。毕竟,就算花火再怎么被寄予厚望,也不过是个不足八岁的孩子而已。

望着妹妹纯粹干净的眼眸,雏田笑得温婉,回答道:“是这样的,没错。只是五代目大人交代我静养期间不能使用查克拉,所以抱歉,最近不能陪你一起修行了。”

“没关系,只要姐姐没事就好!”花火眉开眼笑,又扑到了雏田的怀里撒娇。

日向夏见火花的疑虑彻底被打消,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一边的宁次微笑道:“宁次少爷,族长大人回来了,让您现在过去一趟,怕是有话对您说。”

宁次微微沉吟,想是木叶高层对日向家和「根」部事件已经有了定论,便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知道了,谢谢。”说罢便起身离开。

灯火摇曳照耀宁次离去的背影,在障子上留下虚淡的阴影。雏田也大概猜到了父亲找宁次的用意,心头也有些惴惴,她只希望,父亲能将一切事情都解决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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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日足所在的主屋一片昏暗,唯有一盏微弱的烛灯照亮尺寸之方的光明。日足望着眼前明灭不定的焰心,不洗不觉陷入了沉思。

时隔多年,他终于肯面对宇智波一族灭门惨案中,被各族心照不宣而刻意忽略掉的细枝末节。

不是想不到,只是深思过后的真相过于骇然,让他们这些族长们不敢相信。

当年,规模权势实力声望都凌驾于日向一族之上的宇智波,最终仍落得那样的下场,与其说让人额手称庆,不如说是对于命运相似性的兔死狐悲。那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若是今日之事没有妥善处理,那么日向家,是不是也要步上宇智波的后尘?

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被认为是凶手的宇智波鼬以外,恐怕只有远走高飞的风岚能答得上来。

他无法深究这个答案。基于立场的不同,他也不能深究。

“日足大人,宁次少爷到了。”

侍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日向日足的沉思。

“知道了,进来吧。”他回答道,声线沉着一如既往。

“是。”侍从恭敬回道,躬身拉开门,等宁次进屋后又将门缓缓关起,自行退下。

“日足大人,您找我?”宁次颔首向日足行礼,继而开口问道。

“嗯,”日足淡淡地回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对面的位置,“坐吧。”

“高层商议的结果出来了,”日足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威严自然而无情,看似随意道,“宇智波风岚被定为b级叛忍。”

宁次尚未坐稳,闻言猛地抬头,日足的面容罩在绰落的光影中,分外深晦而诡谲,让人捉摸不透直视不能。

宁次的反应丝毫不出日足所料,他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可是,风岚对「根」的所作所为板上钉钉,足以直接被判定为s级叛忍,被木叶通缉。”

“b级叛忍,是火影大人以不追究「根」此次暗中政变的行动为条件换来的。”日足继续补充道,“口说无凭,况且明面上的主谋日向日原已死,查证困难,所以这一事的筹码分量有限。火影大人用此事把风岚的通缉令从s级降为b级,已经是极限了。”

宁次沉默。

s级和b级叛忍最大的不同,可不在于悬赏金额。

任何一个村子的s级叛忍,其他村子见到都可以就地格杀,只需上交首级佐证即可;而对于b级叛忍,别国忍者若是见到了,只需向发布通缉令的村子通传情报,万不得已必须出手时,也要留下活口。一张s通缉,等于是向整个忍界发出的针对性追杀令。更别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s级叛忍的日子,可比b级叛忍难过得多。

总的来说,纲手大人还是顾念风岚的。

“不过,”日足又加了一句,“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大概率会发布「根」内部的s级追杀令。但与木叶官方的相比,效果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宁次明白了纲手的用意,也就没再多置喙,只又问日足:“日向日原,他们是怎么说的?”

日足深深望着宁次,目光复杂而隐忍,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宇智波风岚因不满日向取代宇智波成为木叶第一大族,因妒生恨,因此蛊惑日向日原,让他带领一部分分家人进攻日向宗家,并策划暗杀我这个现任族长,以掌握日向一族。却不想,我们日向家早有准备,导致他功亏一篑,最终被宇智波风岚灭口;而宇智波风岚也借日原攻击日向家之际,血洗了根部。”

宁次越听越怒不可遏,终于忍不住重重捶在了桌面上,失礼打断了日足的话:“……这简直是……”

“颠倒是非黑白。”日向日足却不急不慢地接上了宁次的话。他慢条斯理地提起陶质茶壶,将茶水倒入面前的一个新茶杯中。

“如果风岚没有错,那就是志村团藏的错。而志村团藏,是不可能认错的,三代辞世后,也没有人能逼他认错。所以,只有让宇智波风岚这个叛忍担下一切的责任。”淡黄微绿的茶汤缓缓倾入杯内,飘腾起氤氲的水雾,清苦的茶香四溢,很是能安抚人急躁的心。

日足斟满了茶,轻轻将茶杯推至宁次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自饮起来。

“偷袭「根」部的事,宇智波计划得隐秘,连我也被瞒得死死的。知情人皆明了此次事件中,宇智波风岚与日向家紧密的合作关系,此刻,即便我极力撇清说明,「根」的事跟日向家无关,团藏也不会信。诚然,我们日向家总归是要和团藏翻脸的,他的根部被搅得一塌糊涂,我们也乐见其成。”日足小酌一口后就并未立刻放下杯子,只将其握在手中,似随意把玩着杯壁上的松柏纹路,“只是,这就让日向家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

手中的茶杯被日足重新放回桌上,「笃」地一声清响,掩盖住了他若有似无的叹息。

“日向家如果不想被牵扯得更多,那么,对于宇智波的任何栽赃都只能保持沉默,让他们编造的故事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宁次方才接过日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这茶能被送到日向日足这里,自然是最好的,浓香沁溢,回甘醇厚,可他却没有半点品鉴的心情,只讷讷将茶杯捧在手中,漠然地听着日足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清透茶汤的潋滟波光漾在他眼中,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日向日足说的话他都理解,处理方式也无可挑剔,堪称完美。作为日向家的一员,站在家族的立场,日向日足的所作所为,宁次无一不赞同;可是,作为朋友呢?作为一个被人以命相救的朋友呢?

他的手不禁捏紧了杯身。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风岚会一直坚信她的兄长是无辜的……”

理智与情感在内心拉锯鏖战,天人交战许久,宁次终于轻飘飘地呼出这句话。日足听到后,不禁蹙了眉,微微扬声道:“宁次?”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日足,目光坚毅而犀利:“只要被扣上叛忍的名号、被逼离开了村子,高层就可以任意曲解事实、肆意罗织罪名,反正死无对证。风岚纵然有错,却没有人给她辩驳坦白的机会。恐怕当年的宇智波鼬,也正如今日的风岚一样吧?”

“宁次!”

宁次的话听得人心惊肉跳,言辞之间隐隐触及某些不可言明的秘密。日足惊疑不定,当即厉声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