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愤怒,又这么恨他们,他们的死却和你没关系……为什么?”谢茂问。
白露沉默不语。
“因为你是个白灵。”
“除了禁锢和致幻,你天生就没有攻击手段。”
“包括你驭使的婴灵,也都是不曾血食、没有害过任何人命的善鬼。”
谢茂指了指地上的李吉,看都懒得看那么一个垃圾人渣,说:“杀了他,纯白染血,堕为血灵。从此以后,你就是被所有修者追杀争夺的对象,你知道一个血灵有多补吗?我那个时代的修士最喜欢炼血灵做大补丹,给人筑基、应劫都用得上……”
白露狠狠瞪着他:“他自己掐死自己,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边李吉已经陷入了昏迷。
昏迷中的人无法保持用力掐死自己的状态,他两只手都已经松开了。
“你要么亲自吓死他,要么用术控制他的身体杀死他。”
“让他自己掐死自己?不可能。”谢茂打破了她毫无经验的臆想。
谢茂一直都在考虑一个问题。
白露口口声声要替白豆蔻报仇。
她认为白豆蔻为情痴傻,不认同白豆蔻对李吉的守护,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了替白豆蔻报仇,她不惜借谢茂的手,除掉了白豆蔻死后守着李吉的怨魂。她并不知道谢茂有摄魂花能够收摄鬼魂,大多数修者收拾鬼魂都是干脆利索地打散。所以,为了替白豆蔻报仇,她不惜牺牲了白豆蔻本身。
为什么?除非,她替白豆蔻报仇,根本就不是为了白豆蔻,而是为了她自己。
“你因白豆蔻之死感念而生,没替白豆蔻报仇之前,你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李大红和杨守清遭受灵异事件之后,被送往了杭市,你没法儿跟着去,也没有布置幻境的机会,所以,你没能如愿替白豆蔻报仇。”
“所以,你一定要杀了李吉。”
“杀了他,你就能离开这里。离开白豆蔻带给你的困境,对吗?”
根据未来世界记载的念灵产生的相关知识,谢茂做了一个合理的推断。
白露往后退了一步。
她是一只年轻的书灵,苏醒在白豆蔻被残杀之后。
最开始,她为白豆蔻的死亡愤怒悲恸,她甚至痛恨自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白豆蔻。然而,十多年过去了。她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听着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祈愿,被花花世界中的繁华与虚荣倾倒——
她仍旧很想替白豆蔻报仇。
白豆蔻的死亡,是她觉醒的契机,是她一生的羁绊。
可是,她更想离开这里。去更广袤的红尘俗世里,享受信徒们憧憬过的一切。华丽的庄园,价值连城的首饰,飞一样速度的豪车,女人们争奇斗艳的晚宴……
不能替白豆蔻报仇,她就无法离开这里。
“昨天你施展禁阵时,用了六个婴灵压阵。今天你用什么压阵?”谢茂突然问。
白露是个新生的书灵。
除了与生俱来的禁阵堪称一流,其他能力都很弱。
她甚至对付不了守在李吉身边的怨鬼白豆蔻,必须借助谢茂的力量。
在此之前,她只能役使不得血食的婴灵。婴灵被谢茂收摄之后,她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间,重新找到并拘役另外六个婴灵,或是拘役比婴灵更厉害的鬼魂。
那么她哪儿来另外六个压阵的鬼魂?——除非,有人给她。
在顶呱呱食品厂里装神弄鬼的一直都是两拨人。昨天谢茂就看出来了,白露和拘役米粉鬼魂的幕后之人,目的并不一致。白露是为了替白豆蔻报仇,拘役米粉鬼魂的背后之人是为了对付谢茂。
很显然,现在这两拨原本不相干的人,经历昨天的挫败之后,选择联手了。
白露作为念灵,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天赋禁阵,非常强悍。它不属于阴阳五行,其力量来自于独特的念力,能够将人禁锢在“书”中,自成世界。如今白露还很稚嫩,如果让她再修炼几千年,这个禁阵就不是小小的房间了,很可能会是真正的一个世界。
而除了这个禁阵之外,她很弱鸡。弱得连白豆蔻的怨魂都对付不了。
另外一拨想要对付谢茂的势力,无疑在拘魂方面非常强悍。白露施展禁阵没有鬼魂压阵,对方甚至不必和白露多谈条件,只要给她几个拘役住的鬼魂就行了。
所以,白露才会这么反常着急地前来对付李吉。
——她原本完全可以等到谢茂除掉了白豆蔻,离开李吉之后,再慢慢地收拾李吉。
谢茂一句话问得白露哑口无言。
她不再伪装示好,也不在乎别的任何人,她的目的就是杀了李吉,解开苏醒时与生俱来的执念。
只有替白豆蔻报了仇,她才能离开!
这个看上去文静秀气的女孩儿手里突然多了一把菜刀,翻身就朝身边的李吉砍去。
她蹲在地上,照着李吉的脑袋砍,锋利的菜刀凿入了李吉的颅骨,卡在里边拔不出来。
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死死压着李吉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试图提起菜刀。这样拖泥带水毫不专业的动作,让现场变得一片狼藉血腥可怕。就像是生活片里,画面开始是一位主妇蹲在地上杀鸡宰鸭,镜头拉近一看,她面前却是一个成年人的人头,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
衣飞石在战场上见惯了这样血肉横飞屎尿横流的狼狈,但是,他实在不想让皇帝也亲眼看着。
“先生。”衣飞石躬身请示。臣要去收拾她,太不像样子了。
谢茂拉着他坐下来,似乎怕他吓着了,捂住他的眼睛。
衣飞石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皮上就感觉到熟悉的体温,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