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人走近家所在的那条街,看见属于自己的床,整个人的精神就会下意识地放松一样,只要意识到捂住自己眼睛的人是谢茂,对自己做任何举动的人是谢茂,衣飞石也会自然而然地,生起一种安全放松的感觉。
谢茂假装捂着他的眼睛,手指悄悄在他眼皮上抹了抹。
当他松开捂着衣飞石双眼的手时,衣飞石才发现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白露疯狂砍杀的,原来是谢茂面前的茶几,菜刀狠狠砍进实木茶几近十公分,那确实不大好拔出来。茶壶里的水在巨震下淌了白露满手,让她以为是“李吉头上”流出的鲜血。
真正的李吉就躺在谢茂的脚下,一只手还松松地掐着他自己的脖子,安静地昏迷中。
——在不知不觉间,谢茂也布置了一个幻阵,早就把李吉换了出来。
白露费尽力气才把卡在茶几里的菜刀拔出来,带出几丝木屑。
看在容舜眼里,那就是菜刀带了几块白森森的颅骨出来,恶心得不行。更恶心的是,白露满手鲜血,拿着菜刀都打滑,还疯狂地又往李吉头上砍了几刀,生生把脑浆子凿了出来……
确认李吉彻底失去了呼吸,白露才停下自己砍杀的动作,喃喃说:“我替她报仇了。”
“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谢茂问。
“不就是堕为血灵吗?我因怨念而苏醒,生来就是为了替豆蔻报仇,从我苏醒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会堕为血灵。这是我的宿命。”白露扔下手中菜刀,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点自暴自弃,“你这么有本事,你再用一次善姻缘和合阵?——没有我打开禁阵放你出去,圣人降临也踏不出这片无地之地!”
“所以,你是在向我求饶?求我不要捉你?”谢茂问。
白露脸色一窒。
她确实是这个意思。方寸之间,她困住了谢茂,也同样困住了她自己。
现在她的力量太弱,禁阵只能禁锢,不能生杀予夺,不能言出法随,在她自己的空间里,她也没什么特权。一旦谢茂打定主意要收拾她,她要么打开禁阵逃跑,要么被谢茂捉拿。甚至,她打开禁阵之后,也未必能逃过谢茂的追杀。
“你立心魔誓言,不会追杀捕捉我,我就打开禁阵放你出去。否则,”白露看了衣飞石一眼,提醒谢茂他还带着心上人,“大家一起死在这里。我一个人,你们三个人,划不划算,你自己算。”
谢茂笑了笑,说:“我可以不捉你。不过,你不觉得很热吗?”
白露看着窗户上凝结的水汽,伸手摸了摸地板,触手发烫:“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认识他吗?他答应你什么?给你鬼魂压阵,叫你把我困在医院里,还向你提过什么要求?”谢茂轻轻握住衣飞石的手,示意他宽心。
衣飞石秒懂。皇帝又忽悠人了。
谢茂观察着白露的表情。
“他什么要求都没有向你提。你就把自己和我一起困在这里。”
“昨天他就想杀了我。为了杀我,不惜折了一条龙。何况你只是区区一只灵?”
白露已经彻底慌了,她焦躁地在地上踩来踩去,哪怕在禁阵之中,地板也已经变得温热。如果撤去了禁阵,这里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
她不可能永远在禁阵中待着。
一旦现实世界中的医院被烧塌烧穿,禁阵中的她一样会葬身火海。
她只是一只新生的书灵,还没有独自掌控一个脱离现实的真实世界的能力。
谢茂口吻冷淡地砸下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身为念灵,火烧不死你?”
念灵有短途瞬移的能力,通常而言不会出什么意外。然而,一旦被禁锢,唯一害怕的就是火。
一旦被火烧死,它们就彻底消失了,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等着信徒们重新祈愿凝结,届时再苏醒的灵,也是一只全新的灵,和死去的灵没有任何关系。
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白露咬牙转身,说:“我告诉你阵眼的位置。”
“说。”谢茂毫不意外。
白露根本控制不了她用来压阵的几个鬼魂,所以,想要提前破开禁阵,她也无能为力。她只能把阵眼所在的位置告诉谢茂,由谢茂去杀掉几只阵鬼。禁阵自然破除。
白露在屋子里几个方向指了指,和昨夜一样,六个阵眼。
她指到第五个阵眼时,突然看见了墙边的地暖开关。
——猩红的灯光一直亮着,代表着,地暖系统正在运行。
“你骗我!”白露愤怒地回头。
根本就没有什么纵火,也没有所谓的火海。窗户上的水汽,地上的温度,都是因为开了地暖!
谢茂从沙发深处拿出遥控的地暖开关,上面显示设定温度35°,实际温度29°。
他好像真的没注意到,还向白露解释说:“不小心坐到了。要不我现在关了?”
白露气得要死,正要发飙,谢茂手里已多了一朵粉嘟嘟的摄魂花。
衣飞石和容舜都不懂他这么做的意思,白露吓得脸色一片惨白,不住后退:“你……你不该……怨鬼就应该被打散,你怎么能……让鬼吃鬼……”
淡淡的光辉一闪,摄魂花已恢复了青白色的玉石模样,浑身鲜血的白豆蔻倏地闪现。
她第一个扑向衣柜,衣柜里是一个阵眼,压着的鬼正是李大红。
他原本藏在虚无之中,白豆蔻与他同为鬼身,又知道准确的方位,一伸鬼爪就把他揪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捆绑着长满了铁锈的锁链,身上压着一块巨大的铁轮,脸色发青,嘴角挂着血渍。白豆蔻的撕扯让他惨叫,更倒霉的是,衣飞石也在看。
相比起白豆蔻的撕扯,衣飞石一双眼睛更似滚烫的炭火,烧得李大红浑身发焦。
“李叔叔,厂长叔叔……”白豆蔻咬住他的鼻子,狠狠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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