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从小就跟哥哥不亲,石一飞总是设计她被骂被罚,关系能好才见鬼了。
被衣飞石收养之后,小姑娘感恩之心虽有,却没什么感情。衣飞石天天跟着谢茂到处跑,兄妹之间正经也没相处几天。所以,石慧反而跟童画、容舜,甚至京市的宿贞、徐以方关系更好。
她回来也只是和衣飞石、谢茂打过招呼,就去找自己熟悉的人聊天玩耍了。
徐以方还很耐心地看了她的作业,问她这个老师怎么样,小班上着累不累?要不干脆请回来一对一教学?省得小姑娘天天往外跑,累得慌。
石慧沾着衣飞石的光,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富贵生活,却一直没有迷失自我。她知道以徐妈妈的生活水平,帮她请个特级家教一对一授课不算什么事,但她不愿意过得如此娇贵——她不是容天美,她就是石慧。成年之后,她要靠自己的本事活着,她不想沉沦在自己负担不起的消费中。
不过是坐地铁去培训点上课,刮风下雪都有专车接送,这样的日子,从前想都不敢想。
“老师讲得很好,不浪费时间。同学也很好。我喜欢和同学一起上课。”石慧乖巧甜蜜地回答。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但并不觉得讨好长辈是一件低自尊的事。如果有人对你很好,那为什么不能用完美的情绪回报她?类似于“接受帮助就要满嘴感恩觉得非常屈辱”的情绪,她从来就没有。
这孩子只要不姓谢,长得都挺好。谢茂冷眼看着,心中感慨。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宋静珍先带着两个疯玩一天快睡着的儿子离开,容舜在家里有房间,不过,童画到底要脸面,从来没在这里留宿过,二人陪着稍坐了一会儿,也准备告辞离开。
宿贞回书房取了一道符,装在黄布囊里,用红线系着,交给童画。
谢茂和衣飞石都知道那道符是何作用,都含笑看着。就听宿贞交代说:“孩子还太小。你带着童童去见妈妈的时候,仔细把这道符带好,不要冲撞了。”
宿贞口中的这个“妈妈”,只能是已经死去的丁仪。
容舜眼眶都红了,低声道:“谢谢妈妈。”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家里只剩下两对母子,气氛略紧张。
尽管容舜背了口大锅,误导了衣飞石修为被废的时间线,可是,谢茂不准许衣飞石和宿贞单独相处,这件事本身就够反常了。人家亲母子,凭什么不让私下见面说话?
宿贞权衡利弊之后,也不再追问对儿子下狠手的人是谁。
——真是谢茂对衣飞石下了手,她能干得过吗?
她关心另一个问题。
“茂茂看过飞儿的伤么?究竟是什么毛病?怎么样才能痊愈?”宿贞问。
衣飞石不确定谢茂是否愿意配合撒谎,也不愿意谢茂接受宿贞盘问,主动解释说:“妈妈,这是我修行中的一点儿小岔子,已经在处理了。请您放宽心。”
不明真相的徐以方也跟着劝:“说不得咱们又想错了?上回飞儿身上的瘀伤,也是他修炼的时候受了伤,可不是茂茂干的。”
这说的是当初衣飞石进虚拟游戏修行,被捶打得浑身瘀伤,被两个妈妈误会为家暴的往事。
那桩往事让宿贞的想法又动摇了些,将信将疑。
衣飞石又掰扯了几个很专业的修行问题,对宿贞进行理论上的降维打击。
他的眼界见识比如今的谢茂还强悍无数,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止宿贞相信了他的修为出问题是“修行破境的正常过程”,若非谢茂亲自动手破了他的玄池,他这番说词连谢茂都差点被他哄过去。
衣飞石对宿贞进行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洗脑攻击,谢茂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宿贞的任何问题。
吃完了石慧削的水果,谢茂擦了擦手:“时候不早了。”
那边衣飞石和宿贞的沟通卓有成效,徐以方听了半小时天书,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怕宿贞再找谢茂质问,待会儿二人吵起来,连忙送儿子们出去:“折腾一天了,你们早些睡。”
一直到谢茂和衣飞石都走远了,宿贞才突然想起来:“我还没问——飞儿怎么拍电影去了!”
“年轻人玩个票,咱们家难道玩不起?叫他用个别名就行了。”徐以方安慰道,“茂茂做导演,飞儿做演员,俩孩子玩过家家么。他俩原本感情就好,有点什么小误会,多相处几天,误会也没了。贞贞放心,茂茂再敢胡闹,我肯定教训他。”
宿贞心想,你被那老鬼吃得死死的,还教训他?他不忽悠你就不错了。
※
谢茂与衣飞石回了别墅,发现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有保姆阿姨过来整理过。
屋内摆放了新换的鲜花果盘,冰箱里塞满了半成品食物,浴室里放了新的盥洗物,卧室里的寝具也换了新。谢茂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回了卧房。
衣飞石照例跟随上去服侍起居,被谢茂提醒:“以后不用伺候了。”
突如其来一句吩咐,把衣飞石弄得有点懵。他这会儿正解着谢茂的衬衣纽扣,上下看了几遍,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以前不都是这样服侍吗?
谢茂已经压下他的手,熟练地解了自己的扣子,将衬衣扔在地上。
谢茂很适应侍人的贴身服侍,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残废,自己照顾起居不觉得麻烦。
“……是我哪里服侍得不好吗?请先生指点。”衣飞石尽量温驯地问。
“没有哪里服侍得不好。从前你我互相照顾,家里人看着是恩爱。如今这样,你我不觉得什么,你妈妈看着难受,我家老太太看着也着急。我有手有脚,不会把饭喂到鼻子里去。偶有不便之处……”
谢茂已经脱好衣服,步入浴室,水声哗哗传来。
衣飞石隐隐约约地听见,谢茂说:“我身边有昆仑服侍。”
若谢茂只说前面几句话,衣飞石还能和他再商量几句,现在谢茂自己提出问题——你服侍我,你妈妈看着不痛快,又自己提出了解决之道——我有昆仑服侍,衣飞石还能怎么办?
谢茂已经有决定了。
衣飞石站在熟悉又陌生的卧室里,轻轻摩挲着手指,镇压着心底的焦虑。
……
难得放假,谢茂夜里比较放纵,天蒙蒙亮才睡下。
衣飞石体力没法儿和从前相比,伏在谢茂怀里睡得很沉,二人都失去了意识的主宰,睡梦中习惯地拥抱在一起,谢茂一只手还习惯地揽着软被,将之覆盖在衣飞石横叉的胳膊上,似是怕他受凉。
衣飞石不仅被破了玄池,顶上三花也被削去,精气神大不如前。
人一旦精力不济,疲惫时,就会有很多形形色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