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本质上是个谨慎持重的性子,在决定动手之前,他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躲过了初次审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衣飞石和傀儡身上,谢茂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谢润秋。
谢润秋长得年轻英俊,谢茂早已掌握了情报,并不觉得奇怪。
他主要观察的是谢润秋的炁场。
修士逆天而行,取天地补自身,气场与先天之炁碰撞,会形成一种异于常人的状态。
不同级别的修士之间打了照面,根本不必交手,气场相碰就知道天高地厚。道末之人理所当然对前辈退避三舍,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老爷。让谢茂觉得难解的是,谢润秋半点不像修道多年的大能修士,撇开他反常的年轻之外,其余地方没有一丝修士的模样。
谢茂感觉不到他的炁场,也没有任何高深莫测的感觉,一眼扫去,仿佛就能把谢润秋看透。
——就是个寻常富贵的命格,顶多有点刑妻克子?
这可显得太诡异了。谢润秋必然是使用了某种秘法,蒙蔽了天机,修改了命数,才会如此。
短短一个照面,谢茂居然看不出谢润秋的深浅。
谢润秋已经走到了衣飞石跟前。他和往常一样,双手捧住儿子的脸。
拜事前和谢约翰沟通所赐,衣飞石知道他想干什么,僵着头缓缓放低,谢润秋亲了亲他的额头。
谢茂早知道谢润秋和谢约翰父子间相处略微变态,也知道谢润秋见了谢约翰要亲额头,现在真看见谢润秋拿嘴怼着衣飞石的额头亲了一下,还是觉得牙根痒痒。
衣飞石已推开了谢润秋。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磊落、亲爱?”谢润秋看着傀儡嘴唇下的金痕,“毒死你的亲弟弟?”
衣飞石不说话,“固执”地背着傀儡不放。
没有人看得出谢润秋此时的心情究竟是高兴还是愤怒,他绕着衣飞石转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衣飞石,又似乎在审视死去的傀儡。
谢茂的替身手艺显然很扎实,谢润秋近距离看了片刻,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再次顺利过关。
“放下吧。”谢润秋淡淡地转身,“赶在今天回来,刚好吃年饭。”
谢约翰在华夏时间的除夕凌晨被接离京郊四合院,消息即刻就到了谢润秋的手里。如果说他那时候杀了谢茂逃出京市,时间上完全能够吻合。至于谢约翰怎么才能带着谢茂的尸体过两国海关?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经常操作。
“彪叔呢?”衣飞石问。
旁边松了口气的各个谢家叔伯全都心脏病发的表情,要命哦,jack又犯病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谢彪是怎么回事。老拐舌头烧成炭,谢彪的大儿子阿龙迅速上位,谢彪就成了杀猴骇鸡的那只倒霉猴子。现在谢彪杀人不成反被杀,谢约翰回来兴师问罪了。
谢龙年纪还小,谢宅里个个喜气洋洋准备过年,只有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西服。
他爸爸死了!
他不恨秋叔。秋叔那个位置上有多难?都是些不省心的,在秋叔面前进谗!
他恨谢老拐害了爸爸,更恨远在华夏的谢茂和谢约翰。如今谢约翰扛着谢茂的尸体回来,他才稍稍泄了恨,马上就听见谢约翰质问秋叔。
“我爸爸在哪里,你不清楚吗?”谢龙木着脸走出来。
黑衣黑裤,连衬衣风衣都是纯黑色的,若非怕触了谢润秋的霉头,他只差戴一朵白花了。
衣飞石身边的保镖离得很近。在谢宅中,别人不许佩带武器,谢润秋的保镖可以携带。按照常理来说,谢润秋的保镖身手也都非常好,反应非常快,别的不说,首先得保证自己的配枪不被抢夺收缴——
然而,衣飞石最擅长的事,就是让身边所有人都给自己担任运输队长。
谢龙气势汹汹地站出来,替谢润秋挡驾,一句话刚说完,枪响了。
衣飞石顺手拔出身边保镖的手枪,半秒打开保险上膛扳机,信手一枪打烂了谢龙的膝盖。
谢龙扑地怒视他时,他正准备把枪插回保镖的枪套。
“你装什么无辜?如果不是你背叛秋叔,我爸……”谢龙忍着膝盖被废的痛苦,怒视衣飞石。
衣飞石抬手又是一枪。
所有人都吓坏了,这一枪瞄准的是谢龙的脑袋,抬枪之时,连谢龙都挣扎地想要躲。
然而,这一枪是空枪。衣飞石在开枪之前,把子弹退了,弹匣也拆了。
衣飞石第一次开枪,猝不及防,除了熟知衣飞石脾性的谢茂,谁都没想过他会抢保镖的枪当面就射谢龙,那一枪开得太快,包括谢龙在内,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第二枪不一样。开枪之前,衣飞石正准备还枪,还故意放慢了抬枪的动作,让所有人看清楚他的射击方向。所有观众都明白他的意图却抢救不及,不得已屏息凝神头皮发麻时,目睹了谢龙狼狈闪避的丑态与空枪响起没有任何伤害的后果。
这是一个完美的戏谑与嘲弄。
他在警告谢龙,闭嘴,你还没有资格上谈判桌,我随时都能玩死你。
谢约翰敢当着一百多人的面枪杀谢龙,谢龙敢拔枪对准谢约翰吗?答案不言而喻。
面对明显发了飙的谢约翰,现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劝他,几个老叔连忙递眼色,让人把谢龙捂住嘴抬了出去——膝盖打烂了就去医院,跑来跟jack少爷犟嘴,你爸爸都没这么大的体面。
谢润秋一直站在门前看着,突然笑了笑,走到衣飞石面前:“你是不是不记得我说的话了?”
“洁西卡,少爷记性不好,你告诉他,他哪里做错了?”谢润秋拍了拍金发女郎的肩膀。
洁西卡看着衣飞石眼中隐含担心,说:“jack少爷,老板说过,请你不要在他面前用枪打他的人,这样老板会很没有面子。如果你明知道这样会让老板没有面子却仍然决定这么做,那么,老板也会让你很没有面子。”
“记得了吗?”谢润秋向身边的保镖伸出手,他的手洁白修长,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保镖将手枪拔出,正欲上膛,听谢润秋说:“太暴力了。匕首呢?”
谢润秋如愿得到了一把锋锐的匕首,他向衣飞石示意了一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