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定情时,谢茂对二人感情不算太自信,可他的脾性就是惯会装大尾巴狼,越不自信越显得自矜,装得人模狗样,衣飞石都看不出来他一直战战兢兢怕自己后悔。到后来二人相处得久了,谢茂也咂摸出来滋味了,知道衣飞石离不得他,尾巴翘得老高,心里踏实得很,相处时都很轻松。
谢茂拉着他在起居室的餐椅上坐下,把托盘里的面碗端出来,一举一动都很仔细:“快吃,再搁一会儿要糊了。”
起居室的餐桌摆在临窗的纱帘前,是张不大的六人桌,平时也只摆了四把椅子。
衣飞石在餐桌侧位坐下,谢茂将对面的椅子拖出来,坐在他身边。
——往日谢茂不会这么坐。他会坐在衣飞石的对面,直视衣飞石的情绪。两口子吃饭,喜欢的人近在眼前,看一眼,再看一眼,饭都能多吃一碗。
现在他突然不这么坐了,当然不会是突然不想看衣飞石了。
他是怕衣飞石不敢抬头,吃得不香。
情人之间的不谐,不必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眼神一碰,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衣飞石在努力找回谢朝的“襄国公”,谢茂也在努力配合他,尽量不催促逼迫他,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能慢慢地找到二人相处的平衡点。
谢茂不知道衣飞石和“君上”相处了多少年,想来,是比谢朝那几十年漫长无数的日子吧?
孩子才会尖叫着“我不管我不管你快变回来”,人活得长久些,总会多体谅对方的艰难之处。
既然是最心爱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忍让?都还活着,依然相爱,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衣飞石吃得很香。
谢茂也不是不饿,他就是太想念衣飞石了。许久不见,衣飞石做什么动作他都觉得好看,低头吃面好看,鼻翼上细细的汗珠好看,颊边淡淡的晕红好看,喝汤时浮动的喉结都好看……
美色误事啊!衣飞石一碗汤面风卷残云渣渣都没剩下,谢茂碗里还有大半。
闹得衣飞石还很担心:“先生进得不香。”
“……”我也不会告诉你,有个词叫秀色可餐啊。
一碗羊汤下肚,衣飞石的战斗力就飙升起来了。
见谢茂吃得不香,他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搜罗出半条山麂子肉,麻利地腌上,送进烤箱。
谢茂想说我没有厌食的毛病,就是开了个小差,吃得慢了点。不过,衣飞石那么殷勤伺候,他就美滋滋地享受咯。
衣飞石不大习惯用烤箱,还把pad拿出来,查了一下烤箱食谱。
结果二人烤一点吃一点,吃一点再烤一点,冰箱里两个妈妈给他们囤的肉菜都差不多扫空了。
谢茂历来惜福养身,饮食上很老人家作派,一般七分饱,年节时八分饱。这回被衣飞石喂了个肚儿溜圆,掀起t恤鼓了一口气,原本结实的腹肌就鼓了一块出来,他阴着脸说:“你就是带坏我。”
衣飞石从烤箱里拿出刚烤好的玉米棒子,满脸无辜:“……”那你还吃不吃了?
谢茂考虑了一会儿:“给我咬一口。”小衣给我做的,我总得知道是啥味儿吧?
于是,二人又坐下来,各人啃了半根玉米。
穿越回来十多个小时,谢茂终于被衣飞石彻底喂饱了。
——食,饱了,色,也饱了。
人类最本能的两种欲望都被塞满之后,谢茂才懒洋洋地啜了一口茶,深深吐出一口气。
舒坦。
好久都没这么轻松了。
吃个香香抱个软软,这他妈才是生活!以前朕过的都是什么狗屁日子?太欺负人了!
唔,对了,我这次回来……是想干啥来着?
白玉如意!
“给妈的正旦贺仪做好了吗?”谢茂也不是很认真地问。
他再认真也没用。
两个谢茂的身体重叠在一起,衣飞石说君上能分开,谢茂这会儿还不是“君上”,他就没弄明白分开的原理是什么。身体分不开,他也不敢随便推动时间轴离开。万一他走了,这个时空的谢茂也消失了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把身体分开了,他也不敢走。
他走了,留下另一个谢茂,和衣飞石在一起?就算那个谢茂就是他,他也不能忍!
2020年的谢茂只能睡2020年的小衣,现在的小衣是跟着他从六千年后回来的,只许和经历过六千年后的谢茂在一起。想起自己离开了,小衣就要和以前那个嚣张跋扈傻逼兮兮的谢茂在一起,谢茂就想打人!——是的,我连自己的醋都要吃!没有相同经历的昨天的我,根本就不是我!
“已经做好了。”衣飞石从抽屉里拿出那枚小小的白玉如意,没有问为什么。
在六千年后,这枚白玉如意是容自如的法器,贵重无比。
如今它就是一个把件,没什么法术属性。
谢茂左手拿着白玉如意,右手倏地多了一支刻刀,在白玉如意的云纹之下,细细地描绘了一根极其微小的玉米棒子——刚刚和衣飞石分吃了一根玉米,那是甜蜜的定情,一时想不好做个什么记号,得,就玉米了!
这个记号非常小,凡人用肉眼很难看清,除非使用放大镜,修士也要运极目力。
“时间轴穿越时空都有详细坐标,我能确保回去的一定是曾经经历过的世界。”
“现在我把这东西做了个微小的改变,如果未来的那只白玉如意也改变了,那证明容自如的想法并不正确。”谢茂想要测试的就是这个。
如果穿越改变未来就会变成平行世界,那衣飞石为什么要算计君上下界?
新古时代在衣飞石的时代之前,他和衣飞石在新古时代一通乱搞,未来只怕要衍生出几百上千上万个平行世界。如果容自如的说法成立,衣飞石送他回来的意义在哪里?穿越的同时就抛弃了未来。
谢茂觉得,衣飞石不会办这么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