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舞下来口干舌燥,童延想到调酒师那还备了杯冰水等着他,也没多留,立刻就开门出去了。人刚晃到走廊转角,脚立刻收了回来,人飞快地缩到墙后。
不是吧,这么邪?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聂铮?
小心地探出一只眼睛,果然,亮堂堂的走廊,聂先生已经走到一半,旁边还跟着毕恭毕敬的经理。只是一瞥,童延看见聂铮唇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没有,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步子不快,但足够钝重坚定。
他又看了一眼,聂铮目不斜视地问跟在一边的经理,“童延常来这儿?”
经理刚好知道他真名,“是,经常。今天,还带来个朋友。”
真他妈见了鬼了!居然真是来找他的,简直现场打脸。
童延这会儿真是吓得心尖儿都发颤,不要命似的往回撤,转瞬就窜回了更衣室,用力甩上了门。
这可怎么办才才才才好?抱大腿跪跪跪跪着叫爹?
刚好小白花蹭出来,“怎么了?”
童延着急上火,根本不想说话。
但脑子转了两圈,上前一把拽住小白花的手,“你听我说,聂先生来了,就在外边,咱们今天都逃不掉,这黑锅得找人背了。”
小白花顿时脸色惨白,“什么?”
童延说:“你还记得老黄踢你的那脚吗?”
片刻后,童延拨乱头发坐衣柜前长凳上,对小白花说,“去吧皮卡丘。”
小白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聂铮刚好到了门口。
不服不行,小白花卖惨是专业的,没等聂铮说话就憋出了一把哭音,“聂先生,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逼着违约。”
聂铮默默打量他们一会儿,眉头只是微皱,但眼光冷得刺骨,“怎么回事?”
“是黄叔,”童延就被这眼光迫着替了小白花的台词,“就是我们的经纪人,他逼着我们出来给他赚钱。”
之后的事就可想而知,童延和小白花被聂铮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第一次,童延知道在聂铮面前惶惶不安到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他们说着事先套好的词,如履薄冰。
而聂铮安静听着,高而平阔的额头下双眼阴影深邃,眼光冷而犀利,感觉像是只孤绝的、安静的、准备捕食的鹰。
童延手肘撑着膝盖,做出一副不太活得下去的样子,不敢直视男人眼睛时只能佯装颓丧地耷拉着头。
一口黑锅被他拖着小白花强行扣到了经纪人头上,当然姓黄的作恶多端应该也没多少委屈。童延倒不太担心穿帮,他被发现违约捞私活儿,事后被查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他们一组人,每个屁股都不干净,真盘问下去,想把自己撇清楚的何止他?万一其他人不认,没关系啊,只要他跟小白花咬死自己这份,那就是姓黄的只要挟过他俩。
他说完全部,聂铮的表情依然阴沉,看不出信还是没信,只是接着质问:“你们为什么不举报?”
不是你,是你们,完全公事公办。
小白花磕磕巴巴地说:“我们……不知道跟谁说有用。”
童延无话可说,这猪队友。
聂铮依然不予置评,静默中眼神把他俩筛了个透。
话是对小白花一个人说的,“你先走。”
童延:“……”额滴个神!不想加戏的时候偏遇上单独加戏。
小白花愣愣应了声好,犹犹豫豫地瞟一眼童延,终究还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金主大人又好半天默然不语,本来不算大的包间活像个被无限充气的密封罐子,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一会儿过去,童延余光瞟见聂铮终于起身。
只是几步,漆黑锃亮的皮鞋踱入他的视线中,童延慢慢地抬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他抬头望着聂铮,迫不得已地直视,心里头像踹了只猫似的闹得慌。
这孤男寡男面面相觑的什么都别问了,求你干脆干点什么吧大佬。
可聂铮也不再是刚才那般铁面无私的神色,略微眸看着他,虽然依然没什么笑意,嘴唇却没崩得那么紧了。
开口时语气也温和得像是熟人间日常交谈,“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早说?”
童延被压迫住的呼吸终于通畅了,就这事?
真还不如干点嘛。
他张口就甩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答案,“揭发过自己经纪人的艺人,以后,谁还敢接?”
聂铮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眸色非常平静,就像是悠悠长夜无风无浪的海。
这夜,童延睡得不怎么安稳,他瞧不出聂铮到底把他的洗脑包吃下去没有。他太明白,真要把姓黄的整垮,绝不是他三言两语的事儿,这事儿不彻查不算完。童延越想越不踏实,越想越觉得自己那番说辞到处都是漏洞。
不得不承认聂铮雷厉风行,次日一早,他们一组人都被叫回了公司。
接手这事的艺人事业部的郑总监,打着呵欠来的,但办事不含糊,挨个亲自找人谈话,只是错开了童延和小白花。
童延觉着这事儿要完,惴惴不安了整个上午。
可到中午,消息下来了,老黄违纪辞退,部门里头几个跟他“交情”颇深的同事继续接受调查。
传话的人用一句话作结:聂先生震怒。
童延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玄幻得简直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