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红娘很不情愿,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应了,却也说:“公子,咱们先说好了,若她也有不妥,你可不准拦我。”

“好。”桃朔白常听钟馗说人心险恶,加上地府的鬼民都是要清算前生业障的,所以他信奉的也是有冤抱冤有仇报仇。

两人到了将军府,桃朔白立时闻到了符纸香烛的味道。

“他们请了道士。”

“臭鼻子老道!”红娘没有一点儿害怕,一阵风似的卷了进去。

桃朔白不知那道士能耐,兼之有个杜确在,便隐了身形跟进去。

西跨院中所有人严阵以待,院中已起坛,陈道士见一阵阴风刮进来,心有所感,立时执起桃木剑,引符纸开法。在其身后的屋子门窗上贴满了黄符纸,张生与卫雪娥坐在屋子里,周围侍女小厮环伺,紧张的听着门外动静。

“多管闲事的臭道士!”红娘话音一落,便现身立在院中。

陈道士一看,是个俏生生的红衣女子,不免惋惜对方年轻早逝,口中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放下恩怨尽早投胎,脱离苦海……”

“你这道士真啰嗦,仇不是你的,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红娘上来就呛声,瞥了眼其身后护着的屋子,又扫了眼满院子的符纸,不屑道:“老道士,你可对付不了我,倒不如莫管闲事,省得白白丢了性命。张生薄情寡义,害了我家小姐,我定要取他性命!”

陈道士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又是生前的情孽债,可就算真是张生有错,作为道士,他也不能容忍鬼魂随意来取人性命,否则岂不是乱了阴阳之道。阳间事自然该阳间管,但红娘可不愿听他啰嗦,素手一扬,锋利如刃的指尖显露出来,整个人也凶戾无比。

陈道士唯有应战。

屋子里的张生早听到红娘的声音,猜测被证实,张生终于丧失最后一丝力气,浑身冷汗,面白如纸。谁知道、谁知道崔莺莺会死?红娘竟这般狠辣。

“珙郎?珙郎你没事吧?”卫雪娥连忙命人端茶水来,嘴里恨恨骂道:“崔莺莺是自己上吊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干系?再说事情都过去两三年了她才死的,现在却赖在我们身上,更何况正主不出头,叫个丫鬟来算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等陈道长抓住了她,我定要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崔莺莺……哼,我要将她开棺鞭尸!挫骨扬灰!”

张生心底一个哆嗦,一时间竟觉得卫雪娥比外头的红娘还可怕。

陈道士到底不如其师,红娘戾气凶悍,渐渐便觉力不从心,情急之下想起师门传承之物,立时取出一个铃铛,念咒拿精血祭过,扬手朝红娘打去。

道士手中的铃铛是招魂铃,一旦摇响铃铛,那声音就会震的鬼魂浑浑噩噩,不知不觉跟着铃铛走。陈道士师门传承下来的这只招魂铃更不同寻常,能震住厉鬼,并将厉鬼封入铃铛之内,日日受铃声锤击魂魄,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魂飞魄散。只是要使用这铃铛需要自身精血,且操控极费心神,陈道士修为经验都不够,用一回就够呛,所以平时都不动用。

红娘本能感觉不好,来不及躲,震耳欲聋的铃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震的她头痛欲裂,惨叫连连。

暗处的桃朔白神情一凛,轻一抬手就将招魂铃打落在地,随手一扬,卷起红娘收入铜钱,闪身而去。

陈道长原本见收鬼有望,正暗自高兴,哪知突然心头一闷吐了口血,紧接着便见招魂铃掉在地上,那厉鬼也不见了踪影。陈道长惊得脸色发白,好半天才在小道童的叫声下回神。

捡起招魂铃查看,铃铛完好无损,可……

谁能轻而易举的打落招魂铃,又救走了那厉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生与卫雪娥在屋中对此毫不知情,但杜确却令人关注着西跨院,今晚西跨院的一举一动都报到了他跟前。

“真有鬼?!”孙明惊的不轻。

杜确却更关注另一件事:谁救走了红娘?死去的崔莺莺?不可能!哪怕崔莺莺真的成了鬼,也没那个能力,更何况对方没伤那道士,一时真让人捉摸不透。

第8章 《西厢记》

这座位于蒲关的将军府并非真正规格的将军府第,认真说起来,只是一处行辕。蒲关是军事重地,杜确率十万大军镇守此处,遏制几方藩镇势力,十分要紧。此处距离河中府有四十多里,车马一日功夫能到,最近的便是兴镇,到底繁华热闹有限,行辕自然也没都城权贵们府邸奢华。

将军府是座三进宅子,因没有女眷,兼之为安全所虑,除了低矮的几棵花草,并没种树,更没有什么园子。原本属于园子的地方修成了一个平整宽敞的演武场,虽说杜确平日里就在自己院子里练练拳脚,但府里还住着几个副将幕僚,又有巡视守护的兵士,隔上几日大家总要在演武场比试切磋一番。

演武场旁边有几间屋子,其中一间是兵器房,里面十八样武器应有尽有。

昨夜桃朔白救了红娘并没有返回土地庙,而是直接找到这里暂时停留了下来。

他想的很实际,原本以为红娘报仇很简单,谁知先是一个杜确,又出现个手持法器的老道士。老道士倒罢了,只要没了那招魂铃就没能耐挡住红娘,可杜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反正红娘要养伤,干脆趁此机会探探杜确的底,毕竟他还打算继续停留捉鬼赚钱呢。

红娘这次被伤的不轻,那招魂铃作为法器品级不高,但专克阴魂,红娘魂体被震的不轻,脑子浑浑噩噩。他便命红娘只在铜钱里养伤。

又到了夜晚,西跨院再次严阵以待,但一整晚都没有任何异动。

当东方天际出现晨光,一干人欣喜若狂,就连卫雪娥都满脸喜色,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卫雪娥顾不得别的,赶紧出门去找陈道长,白天鬼不会出来这是常识,所以这时候到处走动她并不害怕。

“道长,昨夜那厉鬼没来,是不是伤得太重了?”

陈道长点点头,毕竟石门传承下来的宝贝,若非半途有人搭救,那厉鬼早被收了。但陈道长不放心啊,就算伤得重,可总有伤好的时候。

显然卫雪娥也知道这点,对着秋月使个眼色,秋月便捧来一只木托盘,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个银光闪闪的小元宝。卫雪娥态度十分诚恳,语气担忧又带着哀求:“陈道长,请你好人做到底,趁着那厉鬼受了重伤将她找出来,否则我们一家子岂不是要一直提心吊胆不得安宁。请道长务必答应我,这些银钱是我夫妇的一点心意,捐给观里做香火,或许也能借由道长们的悲悯之心救几个可怜百姓。”

卫雪娥这话说的实在好,人家并不直白的拿钱砸人,但那意思彼此都知道。

陈道长却是神色平淡,看了眼银子,叹口气:“贫道也担心她戾气缠身,不肯善罢甘休,哪怕夫人不说,这事儿贫道也要管到底的。”顿了顿,陈道长又说:“贫道打算给那位小姐做场法事,许能化解她的怨气。”

卫雪娥自然知道“那位小姐”指的是谁,借着擦拭眼角低了头,挡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与仇恨,嘴里却是柔柔说道:“说来是我对不住她,若是早知珙郎有妻,我也不会让他为难。此事但凭道长处理。”

说完,卫雪娥借口乏了,命丫鬟留下银子便回房去了。

陈道长也没推辞银子,现今这世道……

青云观虽有些田地,但收入十分有限,但这些收的道童不少,又有些百姓养不起的儿女丢在观门口,单吃饱饭就是件难事。有这些银子,起码能养活更多的人。

陈道长一出将军府桃朔白便知道了。

他没动作,而陈道长在兴镇各地转悠了两三天都没结果,张生坐不住了。原本张生是来河中府上任的,如今都在这儿逗留了好几日,河中府早派人来催问,如今眼见着平静下来,便提出要去赴任。

卫雪娥想着那厉鬼都伤着了,又有陈道长在,也就不担心了,自然不反对。